第一章(1/2)
北胤的七皇子来到沧水城的那天,是大邺清和十六年的冬至。
他闭眼坐在马车内,听着老马粗重的喘息声。皲裂的马蹄踏在长街的落雪中,大邺子民们茶余饭后的闲言便如同飞扬的白雪般一声声传来:有人欢喜着邺军的得胜归来,有人期盼起来年的收成,也有人挂念起已逝的族人。
马蹄抬起,是一声埋怨;马蹄落下,又传来一声欢呼。
秦沧海终于在马车晃荡着进入内城时睁开双眼。过了鸣雀门,也就过了宫墙,前方便是大邺的皇族世代居住的地方,也是再也听不见百姓言语的遮天之网。
车帘被人从外掀开,接应他的内侍笑的皱起了眼角,始终没有分给他一个正眼:“公子,请吧。”
宫人们早已将玉石铺成的长路清扫干净,他一声不吭的踩过这些暖玉,随着内侍沿另一处的小路走去。空旷的庭院内栽着枯萎的棠棣花,而不远处传来了女孩们焦急的呼声:“九殿下,殿下——您在哪儿?”
棠棣下窝着两只小团子,其中一只动了动,便被眼尖的内侍连声叫着祖宗:“哎呦,您怎么跑来这儿了?我送您回凤仪宫吧。”
秦沧海止住脚步,看着内侍急走几步迎上前,那粉雕玉琢的孩子来不及拉扯身边的小丫头跑开,只能站起身,手中还捧着从地上扫来的白雪:“我带小十一出来玩。”
低头想了想,那孩子将手心里的雪都揉成一团,小心翼翼地塞到身边丫头的手中,在内侍身边小声道:“你不许告诉母后。”
瞧见内侍陪着笑应答,他的眼里便明亮出一簇灯火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无意一瞥,又直直撞入秦沧海的眼中:“他是谁呀?”
秦沧海移开眼,没有回答。
“他?”内侍顺着白瓷娃娃的目光向身后望去,笑道,“公子,我们九殿下问你话呢,你不打算回答?”
这笑声着实刺耳,可秦沧海向来习惯了这些。他行了一礼,慢吞吞说道:“北胤,秦沧海。”
“你是从北胤来的?”那娃娃不怕生,三两下便窜到他的面前,声音听上去软绵的很,语调像是沧水城中人人会唱的歌谣,“我还从未见过别国的人呢。对了,我叫云归。”
他只报了名,可谁人不知道他该姓什么?秦沧海抬眸看他,便也露出一点笑意来,整个人看上去沉静而温和,自报家门时的那点锐气都被藏的干净:“九殿下。”
裴云归笑一笑,刚要开口,却被侍女们传来的叫嚷声打断。她们上前将他牵住,无意中便把秦沧海挤到另一侧去:“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吵的裴云归一阵头疼。小殿下把脸埋在狐裘的绒毛中,憋红了脸:“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行了吧?”
他这会儿看上去气鼓鼓的,没空分神去理会一声不吭的秦沧海,而是去搀起蹲在棠棣下的小丫头。内侍目送着孩子们在簇拥下离去,这才似笑非笑的转过身,余光瞥过秦沧海,仍旧领着他朝偏僻小路走。
见过裴云归这么一闹,秦沧海倒是回想起他离开北胤时的场面了。他的父皇将他交到大邺使臣的手上,只干巴巴的哭嚎几声,眼眶中不见一滴泪。母妃倒是抱着他哭了好一阵,胭脂沾染着眼泪化在他的衣襟上,可他竟觉得好笑。
父皇不为江山社稷而哭,母妃只为无力争宠而哭。也难怪北胤与大邺一战,竟能输的将皇子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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