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师兄(1/2)
我变成人有两千年的时候,也在这座魔宫里呆了两千年了。
之所以说变成人,是因为我原本就不是人,我是师父司舞上神窗台前的一颗铃兰草。
我因得了师父日日浇水打理,又有上神福泽的滋养,因此早早结出了灵识,师父曾笑着指着我对大师兄说:“等她化了形,就做你的师妹吧。”
两千年前我化形时,师父早已在天劫大战中香消玉损,而我的大师兄,却变成了紧闭着大门的魔宫里的魔王。
大师兄和我,就是师父仅有的两个徒弟,是苍南山上除了师父和扫地煮饭的隐婆之外唯二的活人,而师父死去的那天,作为师父灵气结成的隐婆也魂飞魄散。
大师兄坠仙的那天,离师父以身祭天的日子正好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他踉踉跄跄的跌进仓南山,浑身是血的闯进师父的屋子。
我傻了眼,眼泪悬在眼睫上。他一手执着沾满鲜血的乾坤剑,那是师父曾赠给大师兄的,他向来是舍不得用它出鞘的。
师兄二话没说,或许是伤口痛的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只抬起通红的眼看了我一眼,便把我打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经在魔宫内,身旁放着我的原身,一盆半死不活的铃兰草。
天界说师兄是仙人的叛徒,他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上古邪神,用换来的力量杀上了九重天。
我不知道他一路杀到凌霄殿前时为何突然抽身返回,只知道那日他急急跌下云头,只从苍南山带走了两样东西,大师兄的乾坤剑和一盆铃兰草。
我猜师兄之所以杀上九重天,是因为他断定是天界杀死了司舞上神,我们的师父。
而他之所以带走铃兰草,是因为师父曾对他说:“阿谨,你以后可要照顾好小师妹啊。”
尽管师兄只将我丢进魔宫,任凭我自生自灭,和来往的魔族厮混,但对于一个魔王来说,这已经算最好的照顾了。
魔界里人人都怕他,我却不怕,我见过他因控制不住体内的邪力四溢而痛苦痉挛的样子。
这时候的师兄是最可怕的,他浑身痉挛的躺在寝殿的角落里,眼睛里的血色似乎要溢出来。
我第一次见师兄这个样子的时候,正被他一只手掐住喉咙摁在墙上,我疑心自己快要被他掐死,神志不清时只艰难的叫他:“师兄……”
然后他滞了片刻,终于松开手,倒了下去。
我艰难的走近他,伸出手握住他的一只手掌。师兄的喉咙里低吼着模糊的字句,我想他不愿人见到他的狼狈,他的意思是让我滚。
可是我还是拉住了他,源源不断地灵力从我手心汇进他的身体里,然后他的抽搐平静下来,眼睛也慢慢褪去血色。
尽管我是一棵武力值不高的兰草,可此刻我多庆幸我还拥有我们一族仅剩的天地间最强大的能力——安魂。
那以后的师兄发病时不再避着我,每每这时我总是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他。师兄每月十五都会发病,并且一次比一次痛苦,我知道他的这个秘密,但这并不是师兄唯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还知道,师兄喜欢师父,很久以前就喜欢。
那时候师父每日总是下山,下山前总要交代他好好照料我。那时的我还是他们眼里的一团洁白的灵气,每日便躺在草叶子上打滚睡觉,有时便撑着头看师兄认真的给我的原身浇水,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整理我的枝叶。
是啊,我的师兄,当年是仙界公认的最好看的少年郎君。
师兄对师父的喜欢,在师父交代他做事时严谨认真的神情里,在师父回来时激动而克制的眸光里。
我有一日躺在叶子上晒太阳时,师父躺在桃花树下睡着了,花瓣洒了她满身。师兄从远处走来,俯下身拿走师父唇上的一片花瓣,小心的装进了自己的袖中。
他的喜欢是多么隐忍,又多么克制的喜欢,以致他在树下站了很久,桃花花瓣也落了他的白袍一身,而最终他只能恭恭敬敬的道:“师尊,午膳已备好了。”
是啊,因为师父爱吃凡间的菜,师兄每日练完功,总是去山脚下的饭店学厨,在回来给师父准备膳食。那片桃花瓣,被他装在锦囊里两千多年。
这是一种有违天道的喜欢,这是我知道的师兄的另一个秘密。
很久之后我去冥界找李寻卿玩,看到三生石上刻着的人生八苦时,才知道师兄的这种喜欢,其实叫求不得。
同样求不得的不止师兄,还有我。我喜欢师兄,这是另一个秘密。
往昔师兄替我浇水时,我便坐在叶子上瞧他,师兄练剑时我也瞧他,师兄站在桃花树下落了满身花瓣时我也瞧他。
师父说仓南山南麓灵气充沛,可助我快点幻化成人,便让师兄抱了我的原身过去。
苍南山有禁制,师兄只能一步一步用脚力爬山,他将我抱在怀中,在经过一处陡坡时脚下一滑,一人一草便滚了下去。
我吓的钻进原身里,睁开眼却看到自己毫发无损,二师兄的白袍因碎石的划拉渗出丝丝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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