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成康四年,春。
华灯,琴瑟,酒香,即便是在京城,也没几个地方有这般的热闹。
临风居,是京城内最出名的酒楼,东家姓陆,三代酿酒,天下闻名,往来客商皆慕名而来,却总有一些免不得失望而回,不是酒不好,而是卖得太快,方才天黑不久,小二已立出牌子搁在门口:酒已售罄。只闻得满堂酒香四溢,偏是半滴尝不着,真是馋死好些客人。
不管门外头多少人失落惆怅,临风居里头可是热热闹闹,陆老板领着一众伙计小二来回照应,忙得一如往常。
陆老板在柜台已忙活了好半天,站的有些累了,逮着一个小二便问:“少东家呢?怎么不来帮忙?”
小二应道:“少爷在偏院招呼客人呢。”
陆老板一蹙眉,放开小二,心里嘀咕,怎么又在偏院招呼客人?究竟什么来路?临风居开业至今近五十年,京城各路权贵除了宫里的皇帝嫔妃,哪有陆老板认不得的?他却不晓得自己儿子的这位座上宾是谁,每次来都是偏厅私宴。
陆老板心里犯嘀咕,吩咐了一声,便往偏院去。
一脚踩进偏院,陆老板便听见远远飘来女子笑音,心头一跳,这不孝子,年年催他娶妻,推三阻四,就会耍花腔,怎么这会儿竟学会金屋藏娇了?他若是真藏了也罢,这女人是什么来路似乎也没人知晓。他曾瞥见一眼,甚是眼生。
陆老板加紧脚步,今天一定要见识一下。
临风居外堂那是人来人往热闹至极,偏院却是清清静静,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陆老板这般风风火火得闯进来,屋里头的人已是知晓。
不等陆老板敲门或硬闯,陆家大少爷陆臻已候在门口,陆老板还未站稳,陆臻已开了门走出去,将陆老板堵在了门外。
“爹,您怎么来了?”
陆老板探头探脑,偏是陆臻高挑,他什么都没瞧见,撇嘴道:“我是你爹,怎么还不能来自家小院溜达溜达了?”
“这时刻,店里正是忙,您就出来溜达溜达?”
“你也知道外头忙,怎么也不去帮帮手?”
陆家两父子你来我往,光问不答。
“爹,我这儿有朋友在呢。”
“既然是你的朋友,就更该好好招呼,爹作为这临风居的东家,怎能怠慢了客人。”陆老板说着便想往屋里挤,只可惜,他儿子陆臻挺拔高挑,就这么挡在他身前做门板,叫陆老板奈何不了。
“爹,您在我这里磨叽,才真是怠慢了外头的客人,既然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会好好招呼的。”
陆老板正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见这位神秘客,刚想开口跟陆臻扯皮,外头小二跑进来:“东家东家,萧霆瑜萧将军来了!”
陆老板回头瞪了小二一眼,再扭过头,冲着儿子陆臻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跟小二一同出去迎接贵客了。
陆臻回到屋内,长榻上半依着一个女子:“走了?”
宁英单手撑起脑袋,眼神迷蒙飘忽,脸色绯红,略有醉意,微微一笑道:“陆老板还是不死心呐。”
陆臻不答话,只是笑笑。
宁英又道:“方才小二喊是谁来了?能叫陆老板掉头便走不再纠缠?”
陆臻略是一顿,犹豫了瞬间,坐下说道:“是萧将军来了。”
“哦?”宁小姐一挑眉,“才入京,决不能是萧大将军,必然是那位少年英雄了。”
“是。是萧霆瑜,萧将军。去年,萧将军与北胡一战,领三千铁骑夜袭北胡大营,万军从中取北胡大帅首级,实在英雄了得,令人心生敬仰。”陆臻说着都不禁有些激动了。
宁英浅笑起来:“入京才两日就奔酒楼来了,真不容易。”
陆臻略有疑惑:“萧大将军和萧将军是回京给萧老太太发丧的吧?怎么来了临风居?”
宁英笑出声来,摇头道:“必然是来见大人物的。他倒也不笨,专门挑了个人多眼杂的地方。若我没猜错,今日的局是世子垣出面攒的,萧霆瑜应当知道梁王也会在场。”
梁王长子齐垣,儿时与萧霆瑜交好,是一起闹事、闯祸、和稀泥的情分。
“但我可更糊涂了,萧将军不该避嫌的吗?”如今朝上太后的外戚势力和梁王分庭抗礼,结党营私是重罪,不结党营私只怕更要惹来欲加之罪。
“萧家被调任边关已有十年之久,除了三年一度回京述职逗留半月,几乎已与朝臣断了往来,此时回来按理合该拜会一下几位朝中重臣,虽说是回来给老夫人发丧,却都是领着朝廷俸禄,官阶不低,想无声无息是不可能的,再则他萧家若不闹出些动静来,怎知这京城里的水到底是有几分深、几分浊。”
既然非见不可,多少都会落人口舌,私下会面只会引来更多无谓的猜测和流言,不妨光明正大。
宁英笑得随意极了,又要往自己杯中倒酒,被陆臻拦了下来:“今日已经喝得够多的了,时间已不早,再喝下去,怕是要误了时辰,赶不及在宵禁前回去了。”
宁英不听陆臻劝,一把抢过酒来,道:“小神医的秘制佳酿别人求都求不来,说了包治百病,自然是多多益善啦,大不了在你这借宿一晚,少东家这儿总不能连一间空房都剩不下吧?”
陆臻乘着宁英醉意朦胧,又将酒觞抢了回来:“这酒虽好,也不大醉人,可苏磬说了,是药三分毒,何况是药酒,更不能多喝,到时候他不还得怪罪到我头上来。”
宁英抢不过陆臻,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口气,悠悠说道:“不许我喝酒,我到你临风居来干嘛?说来,小神医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买到了药材就回,不过河南闹灾,似有暴民闹事,怕是短时间回不来。”
“暴民……”宁英按了按额角,又难免唉声叹气,“给他捎个信去,我不拦着他去河南,但不能一个人去,先去襄阳城找天阙卫的暗营,他自己挑人带去。”
自古,每逢大灾,必有大疫。小神医苏磬医者父母心,决不能袖手旁观,虽然没有言明,但宁英怎会不明白,只是河南乱局,恐怕不只是灾情、暴民、疫症这么简单。她原本就有让人去探一探的意思,小神医去自然更好。
说着宁英从腰间香囊里取出一方小印,在薄巾上落了印,交给陆臻:“让你的商队带去。”
“听小姐吩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