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2）

南山围猎之后，朝中依然沸沸扬扬，梁王用雷利手段除掉了人证，河南布政使司承上罪己书独揽罪责，后在狱中自缢，在梁王强压之下河南贪墨大案草率结案，御史大夫愤愤然不平，潘氏更是不依不饶，潘国舅启程回京的消息令得朝中大小官员又开始各自打起心里的如意算盘。

潘太后着实气不过梁王在这种认证物证具在的情形下居然还能将人证灭口，将物证指鹿为马，将河南之案压下去，为能脱罪的脱罪，让不能脱罪的拦下罪名。

正是潘太后火冒三丈的时候，曹振献计，将梁王包庇下臣之事宣扬开来，乘着河南灾情犹在，惹一场民怨沸腾。

为河南重新派选官员的事情发送吏部主理，拟定人选后送太傅过目裁断，再由陛下和太后商议定夺。

吏部尚书张选三朝老臣，声望犹存，但早已年迈体弱，不堪重负，而侍郎朱靖乃是梁王门人，重新臻选河南大小官吏一事落到朱靖头上，岂不是又叫河南回到梁王掌中？

此一事，潘太后断然不能坐视不理。正犯愁，曹振又奉上了朱靖两年前徇私按下的人命官司。潘绍齐心觉此事蹊跷，本想拦着潘太后对朱靖出手，待国舅爷回朝再做打算，可潘太后哪里安耐得住，秘密将此事交给了曹振。

宁英听闻曹振频繁出宫，便大约猜到了一二，曹振为了邀功，朱靖一个徇私枉法的罪名不够，免不得还得多加几条擅权渎职的其他罪名。

之前宁英打算南山围猎之后就往红柳山庄走一趟，见一见季宪清，但北胡驻军关外、二皇子赫德入京，又有西南之变、沐骁棠突然出现，让她不得不改变了计划，留在京中，静观其变。

既然她不能离京，便让季宪清来一趟。

只是她身边的人，她已不晓得能信谁，在查清楚之前，她只能用另一个人了。

宁英命卓敏扮作她的模样。卓敏常年跟随宁英，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能学到九分相似，加上身边跟着夕华、夕朝，任谁都不会怀疑。

而宁英自己换了一身侍女衣装，跟着小神医苏磬回去了宝善堂。

宝善堂在京中数十年，老字号，并不是宁英或者天阙卫的产业，宝善堂的东家姓顾，与苏磬沾亲带故，这里便是苏磬的家。

虽然苏磬一年之中大半时日在外游历、贩药，回来的时间并不太多。

不到半柱香功夫，宁英带着另一个女子从偏门离开了宝善堂，往乐坊去了。她离开公主府之前已安排好了，两个时辰后，卓敏假扮的公主就回去乐坊与她会和，再将身份调换回来。

“小姐，为何这般费心周折？”

宁英一笑：“可不是被你哥哥逼的吗？”

“我哥？他在京中？”

沐小妹，名攸凝，属青龙卫，与简容同出一门，宁英发觉了她身世时，她已是青龙三卫中的一卫之首。可因为沐骁棠和鹿延部，沐攸凝如今是个清闲散人，她手里的人多数由简容接管了去。对此，沐攸凝心中并不乐意，却不敢违逆。

宁英点头。

“小姐，不论我哥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的。”

宁英听言嗤笑一声，微微摇头：“我当真不明白，那是你亲哥，你既知尚有至亲在世，为何怎么都不肯回鹿延呢？之前， 你说要报恩，我许了，这些年你这恩也该报完了吧？”

沐攸凝却摇头，轻声笑道：“在京中多好，有公主做靠山。”

宁英知她说笑，只好笑着摇头。

***

京中人都晓得宁英公主喜音律，最常去乐坊听曲。

乐师隔着屏风奏乐，丝竹弦声恰好掩去宁英谈话之声。

“约在此处乃是无奈之举，希望季先生莫怪。”

季宪清略有些无措、有些受宠若惊，他被冷落在红柳山庄半月，又受命清查天阙卫，耗了这么久，怎么都想不到，见到宁英公主会是此时此地此种情境。

“小姐……小姐愿意见我，已是山明的荣幸。”季宪清微微抬眼看了看宁英，旋即垂下眼不敢直视。

季宪清上京时满心愤恨、一腔仇怨，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做事决绝也毫无顾忌，搞得天下大乱之后，见到萧霆瑜时，依然是坚决而十分高傲。

但他清查天阙卫之后，发觉了这皇室隐秘之下的重重暗幕、阴谋，越陷越深、越是后怕，他废寝忘食地翻看卷宗案册，查找蛛丝马迹，摸索前因后果，朝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件小事都能株连九族百余性命，而天阙卫手中握着的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权利的风暴像无形的刀刃，瞬间置人于死地，他时不时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太多像杜文昌一样利益熏心的人，或像他一样被逼无奈的人，铤而走险，走一条绝路，他是何其幸运，虽是一条绝路，却绝处逢生，在黑暗中摸到了宁英的天阙卫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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