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顾与清到家的时候一片漆黑，父母的卧室房门紧闭，只有客厅的落地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他懒得开灯，直接溜进浴室。时序进入夏季，闷热的空气中透出潮湿，他洗澡，晾衫，等一切都收拾完毕躺到床上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了午夜，他翻了几次身也没能把刚才发生的事赶出脑海，最后睡着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几点。
顾与清大学本科念的是财会，研究生去了北方，毕业以后他跟着同学找了份国企的工作，实习了三个月，通过考试，就在正式签合约前，顾与清在银行的表姐突然问他是否愿意回家上班，他抉择一番，最终还是回到阔别两年的家乡。
回家那天正是国家法定假期的最后一天。火车晚点，到站时已近黎明时分。顾与清跟着大批务工人员挤下火车，迅速被熙熙攘攘的旅客包围。人群在地下通道中缓慢前进，他艰难地移动步子，前面的人有的驮着小孩，有的背着行李，有的交谈着未来的计划，有的商讨着回家的路程。透过他们声音和身影的缝隙，顾与清隐约瞥见前方地下通道的出口，那里涌动着一星半点晦暗不明的光晕。就在这瞬间，他心里忽然产生了某种感觉：那束光里隐藏着什么，而现在这一刻将会影响他今后的全部。他放慢了脚步，想让自己从人群中隔离，下意识有些抗拒未来的到来，奈何人群的惯性把他往前推，根本无法停下。他踉跄了一下，捏着行李箱手柄的手都微微透汗。这彷徨不前的心情混合着不通风的空气压着他的胸口，直至走到出口处，当人群哗啦一下散开，道路由窄变宽，新鲜的空气流入肺部时，他才为之一振。那束光变得大亮，豁然出现的一片朗朗天青，太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映在云朵上，一片美丽的朝霞。顾与清看着眼前的景象，眨了眨酸涩的眼，稍微鼓起了一点对将来的信心。
接下来一连数日的暴雨差点让家乡的交通瘫痪，顾与清去银行报道那天，的士几乎在水波中游行，水花不停在窗外飞溅。在城里看海，一片汪洋。和他同期进银行的其他几个新人一见面都在抱怨天气。
“不知道我们顶头上司人好不好哦？”和他一起被分到渠道部的小A忧心忡忡地岔开了话题。
顾与清安慰她：“没事的。总不能比天气还坏吧。”
大家都笑了。
顾与清走进电梯，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六月的长江进入汛期，南方的连绵降雨让整个城市都显得有些愁云惨淡，好不容易等到个艳阳天，顾与清却被临时告知要出差，等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到楼下的时候，苏孟的车赫然就停在眼前。
“怎么是你？”顾与清问。在单位以外的场合接触，他不由得提高警觉。
“上车。”苏孟不容他分辨地说，顾与清犹豫了一下，苏孟看他一眼，他的眼神公事公办，还带些催促。顾与清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他立刻拉开了车门，刚坐稳，苏孟就说：“安全带。”顾与清手刚动一下，苏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像是嫌他动作慢，倾过身来帮他把安全带扣紧。
熟悉的气息一下子靠近，顾与清本能地绷紧了身体，苏孟却淡定自若，英俊的脸庞一本正经。
安全带发出“咔”的一声，顾与清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撞到苏孟的视线，他的眼神一点儿也没有不正经，似乎在说举手之劳而已，是他风度使然。顾与清想：难道他想错了？苏孟不是有意耍自己？他不敢低估苏孟的恶趣味，又不再敢高估自己在苏孟心里的地位。
苏孟说：“我和你出差，你是不是很为难？实在勉强的话，我请同事代班。”
被他凝视着，顾与清先想点头，然后又克制住了自己，职场和情场要分开，他摇头道：“不会。你别想太多。”
“哦。”苏孟说，然后他笑了一下，那笑容仿佛是阴谋诡计得逞的满足，简直要让顾与清觉得自己是猎物掉进了坑。当他还想再看清楚一点苏孟的表情时，苏孟已经坐回到驾驶座和他拉开距离，顾与清的手紧了又松，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出差的地点是S市，离苏孟和顾与清所在的城市有点距离，车要开四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中途两人只上了一次厕所，快中午的时候苏孟问顾与清要不要在高速服务区里随便吃点东西，顾与清想到苏孟这个人向来在饮食方面很挑剔，就说干脆到了S市再吃。除此之外，两人几乎就是一路沉默到底，苏孟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开车，顾与清紧盯着被太阳炙烤的路面。气氛说尴尬也不尴尬，说自然也不自然，反正只要苏孟不找话题，顾与清就也憋不出只言片语。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顾与清想。
永远是苏孟在说，他在听。
有时候他听进去了，有时候他压根就在发呆，苏孟谈到兴头上，偶尔也会来对他表达一下爱怜：“清清，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每当这时，顾与清就只有摇头的份。不知为什么，只要在苏孟面前，顾与清就是会变得不善言谈，就是会口笨。也许苏孟太有主意的缘故，顾与清常常感受到他身上逼人的气势，这种气势让他无法畅所欲言。苏孟一脸兴奋对着顾与清谈天说地，顾与清却渐渐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在也好，不在也好，其实都没关系。苏孟是飘在太空的人造卫星，从月球上对着他喊话，而顾与清就是个单纯的信号接收机。
一个利落的刹车，惯性把顾与清猛地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车子开进S市某酒店之后，苏孟说：“我去停车，你去办入住？”
顾与清说：“好。”
顾与清先下了车，走到前台，才发现自己的钱包好像落在了车里，银行卡和身份证都不在，什么也干不了，只好等苏孟过来。
过了一会苏孟来了，他把钱包递还给顾与清，严肃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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