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之城（19）（1/2）
无妄之城。
晨初。
大雾弥漫。
阿青敲了敲闻瑾的房门, 无人应答，她喊道：“闻仙师, 我把早膳放在门口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内，上官无衣盘腿坐在床头，他闭着眼睛，模样安详极了，睫毛在窗户投射进的光晕中闪动, 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闻瑾为他一缕一缕梳着头发, 他梳的温柔仔细，生怕把人弄疼了：“师兄，你记不记得，从前在山门里, 我刚与你回问情峰那会儿, 总与你作对。那日天音门门宴, 齐思音派人前来要你出席，我躺在床上装病。没曾想, 你竟然逆了齐思音的意。那个晌午，我知道你来过我房里，为我擦汗，守在我的床头。
“我也知道, 后来齐思音把你召去，问你缘由，你不肯开口，齐思音大怒, 罚你在神音阁里跪了整整一夜。现在想想，当初我怎么会认错人呢？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斗转星移，日月变换，在这世上真心待我的人只有你。”
闻瑾手指灵巧地为上官无衣系好发绳，其余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倾落在他的肩头。
无妄之城上空，日光穿透浓雾，雾气逐渐稀薄，最后只化作点点水珠落在各处。
为上官无衣整理好了衣冠，闻瑾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日光在上官无衣漆黑如墨的发梢上折射出耀目的光亮，亮的闻瑾心尖都有些发疼。
静默许久，闻瑾笑了一声：“差点忘了，该吃早饭了，昨晚说好，今晨要一起用早饭的。”
闻瑾将他摆好，生怕他从床上摔下来，刚走出几步，上官无衣的手从膝盖处滑落，闻瑾立在门口望去。后者垂着脑袋，余发从肩头两侧散落，挡住了大半的面容，他的整个身影浸没在日光的光晕中，显得虚无缥缈。
闻瑾从门口拿回了阿青留下的早饭，清粥配两碟小菜。
走回上官无衣身边：“师兄，吃饭了。”
其实粥已经凉了大半，可闻瑾还是将勺子放在唇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递到了上官无衣唇边，片刻后，闻瑾笑道：“是不是太寡淡了，你不爱喝？那我们就先不吃了。”
他将粥碗放在一边，在一侧看了上官无衣好一会儿，对方唇色惨白，双目紧闭。
触碰到上官无衣手的一刻，闻瑾：“师兄，你的手好凉。”
他用自己的手掌裹住了上官无衣的，放在掌心不断摩擦，直到有些热度，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他的目光反复在上官无衣的脸上身上流连，那苍白的唇色怎么看怎么碍眼。
闻瑾厌恶极了这种感觉，他的脑海中咆哮着一个声音。
像上官无衣这等人，一直孤清如天山上挂的明月，清淡的月光静默如初，照亮些许闻瑾心中久聚不散的阴霾。可是眼下，你告诉他，他一直小心翼翼抬头仰望的明月坠入进深海，光芒不再。他不该是这样，他怎么能是这样。
窗外投射进来的细碎的光斑中，闻瑾不假思索地低下头，含住了上官无衣的嘴唇，反复舔吮，来回研磨，直到他的唇色又透出红润的光泽，闻瑾才肯停下来。
有些极为渴望的东西只远远观望还好，一旦越界触犯，就如滔天洪波，覆水难收。
之前一直占据在闻瑾心间，反复试探他，折磨着他的疑问似乎拨云见雾，在那一瞬间有了答案。
此时此刻，上官无衣身上浅淡的月流花香就好像是上瘾的毒药，叫人欲罢不能。闻瑾眸光一暗，顺从本心，再度垂下了脑袋，吻上了上官无衣的嘴唇。
·
阿青在后院走走停停，徘徊不断。
荆清被她来来回回晃的脑袋疼：“阿青妹妹，你消停点行不行？”
阿青道：“你都不着急吗？黄胜生死未卜，顾雍还没醒，玄仙师也重伤在身，时醒时睡的。还有闻仙师和上官仙师 这都一天了！你看看，天都要黑了！他们都没出过房门一步。”
荆清叹了口气，从石凳上站起身，他抬头看了眼就要落下山头的夕阳，口吻听似轻松，可是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复杂：“阿青妹妹，这回可没人来帮我们了，自求多福吧。他说的不错，外面的世界，当真很危险啊。”荆清伸了一个懒腰，看阿青听的懵懵懂懂的模样，笑了一下。
阿青好奇道：“昨日白日里为何会有瘴气？今天却又消失了。”
她原本以为度过昨晚的漫漫长夜，第二日仍是一样的光景，她都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可是没想到，还能等到今日的天光乍现。
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有命捱过今晚。
这个问题，荆清并非没有思量过，最后能给出的答案，是圈套。从头到尾，一切的一切都是圈套。
他原本以为先发制人，让上官无衣与暗处人以琴音一决高下，待那人露出一丝线索，他们便可兵分两路，出其不意，揭开其真面目。不料，对方早就布好陷阱，只等他们踏进去。
从他们踏进棺材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陷进了对方的圈套里，那人故意将疑点重重的叶愠辞送到他们身边，然后掳走了黄胜。
不对为什么非得要掳走黄胜？
为什么又要留下顾雍？
如果说密室中的信是提示，那么阿青在里面扮演的究竟又是什么角色？
原本从种种事迹来看，荆清以为阿青可以与写信人之间划上等号，可是无论他怎么推，都无法将顾雍与阿青联系在一起。
黄胜——阿青——顾雍。
——阿青石第一个出现在城里的人。
小偷周三——写信人——屠夫刀老二。
——今天城里又来了一个人。
阿青与写信人都是第一个在城中醒来的人，可是如果放下这点，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
阿青——黄胜——顾雍。
——小莹、阿娘，我好想你们。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荆清冥思苦想许久，终于一拍掌，得到了答案。
夜幕即将降临，空气忽的阴冷下来，风旋起地面上的枯叶，透着几分肃杀之气。
绝世山庄内。
墙壁外从天而降下一个人影，阿青与荆清上前查看，发现那人正是陷入昏迷的黄胜。
而彼时，上官无衣的房内，一根箭射在柱子上，闻瑾拔下箭，上面扎着一张字条，字条里写着一行字。
他读完了纸条的内容，回头深深地看了静静躺在床上上官无衣一眼。
黑暗吞没了天边最后一缕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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