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略嫌寂静的老旧城门下，一个慵懒的青年半边身子靠着墙，坐在一张草席上，一只手随意拨弄着身边地摊上的草药。

“你这儿的草药，怎么卖的？”

听到这句，靠在墙上的青年抬起头，看了看眼前人。

“说你呢，怎么半天不搭理人，还想不想做生意了？”那人看见青年怠慢的神情，原本就不甚明朗的脸色更染上了几分不快。

“没那回事，这位小哥。”青年好歹正了正歪歪斜斜的身子，把嘴里含着的话梅糖用舌头拨到一边，脸颊鼓起个滑稽的小包：“医病讲究个对症下药，小哥不妨把患者的病症说来听听，我好有个粗略的诊断。”

那人听了，冲青年扬了扬下巴，语气不耐道：“那你便来看看，我有什么病症？”

青年大略打量了那人一眼，随即直言道：“你并无病痛。”

听青年毫不犹豫的拆穿了自己，那人面上挂不住，语气更强硬了些：“哼，没听说什么人医病，只用看一眼就能判定病情的。我看你啊，就是个假货，你摊上摆的这些药材，指不定也是拿野草滥竽充数的！”

那人说罢，还面带不屑地往土砖路上踢了一脚，扬起的沙石落在草药摊子上。滚起的一颗小石子，弹了两三弹，落在青年随意盘坐着的腿前。

青年看着石子，似是觉得好笑，一边嘴角微微勾起些弧度。带着这略带嘲意的表情，青年终于肯多施舍两眼给这人，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这人一身松垮布衣，仔细看膝盖，肘尖儿，领口上都缝着几个不起眼的补丁，针脚藏的巧妙，是巧手的女子才能做出的针线活。腰间坠着瘪瘪的麻布钱袋，可想里头也没几枚铜钱，料子虽廉价，上边绣着的花样却很精致。柳枝纤长，嫩黄的柳花点缀其上，端的是一个缠绵柔情。

两眼看罢，青年低下头去，拾起那颗石子，随手丢了出去。随后取出怀中的帕子擦了擦手，青年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草药自有其价，卖药的我不做以次充好的勾当。”

青年为自己的药草辩驳，可对自己的医术，却似乎并不打算多做解释。他整了整有些乱掉了的药材，一边接着说道：“若我没有猜错，患病的可是你的妻子？”

那人听青年道出真相，又惊又疑，一时竟呆住了。

青年并没有理会那人的反应，慢条斯理地拂去身上的灰尘：“那你便更不该做这无端踩人一脚的昧心事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乃世间因果……再者说，”他似笑非笑的看向神情复杂的那人，“都是头一回做人，我哪有乖乖任你踩的道理？”

那人被青年说中了心思，脸上晦暗不明，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他下意识的攥紧了腰间的钱袋，眉头更是紧了几分。

原来这人也是城门边上摆摊卖杂货的，可近些日子，生意却越发萧条。究其原因，是这半个月里，城外不远处的深山里相传有妖兽出没，路经此山的商队旅人也悉数行踪不明，闹得人心惶惶。

且就在两日前，江边打渔的渔夫发现一具尸首沿江而下，搁浅在岸边，经辨认正是本该在半月前返城的商队中的领头人。

江水的源头，是那座深山中的一汪活水，活水下连湍急的瀑布，在山脚汇成宽阔绵长的江流。这具尸首想必就是沿着江水顺流而下，最终被冲到了城外的江岸边。

这一来让本就担忧度日的人们更加确定了猜想，山里有吃人的妖兽，进山的那些人恐怕无一生还。这领头人逝者已矣，他的亡魂还能顺着涛涛流水，回到生养自己的土地上。另外那些人不明不白的，可能连尸骨都进了妖兽的腹中了，只留下一缕残魂在深山中永世徘徊。

此城名临江，是一座沿着江水建起来的城镇，因着水路发达，本是个商业繁盛的大城。城里夜夜笙歌，百姓安居乐业，每当三月一次商队进城整顿补给的时候，更是热闹非凡。

城里的小商贩们也能趁着这热闹，把从各个商队那网罗来的新鲜玩意摆出来，小挣上一笔。

话又说回到这个人，这人有一发妻，夫妻感情和睦，日子虽然贫寒，但也过得有滋有味。然而妻子体弱，原本只是风寒，一时无药医治，一天天拖下来，病情竟是越来越重。

这人本想趁着商队回城的几日多攒点银两，好带妻子去瞧郎中。谁想出了妖兽吃人这种事，本该回城的商队也不知所踪。不管妖兽一事是真是假，现今城里百姓家门紧闭，个个心中忧云密布，谁还愿意来光顾他们这些小摊贩的生意？

这人连着几天没捞着生意，心里正是烦闷。今早摆好摊子，打眼一望，发现就在对街不远的地方，城门角落的背阴处，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新的草药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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