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离合人间事(1/2)
却说钱记唬得流民四下而逃,二人却也被流民抢了良马。柳淮只觉二人因他而来,如今平白无辜去了二匹好马,损失过大。不由执意要还银两,惹得钱记夫子拿出怀里戒尺往他手心打了几下,训斥一通方道:“目光短浅,人命关天之事,尔倒只想到银两!”
柳淮悄然揉着手,忽而忆起那不知奔向何处的夫妇,连忙告于夫子。钱记连忙阖目倾听,只不闻马蹄声响,便道:“不曾听闻蹄声,许是无碍。只此等大事,如何此时方报。”复将其训斥一通。
柳淮垂头丧气跟在夫子后头,安蓉抱着剑亦步亦趋,连连偷笑。
几人往柳家村而去,因梅村至柳家村不过三里地,俄顷便至。
因柳淮久未归家,不少年幼村童俱不相识,更有虎头虎脑胆大儿童上前询问。安蓉见状,只觉果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但问客从何处来。’,一时心内欷歔不已。柳淮亦是心中百感交集。
复行数十步,便有几位村中年长之人,望着几人,惊疑不定。
柳淮往前拱手唱喏:“见过二堂祖父!二堂祖母!三叔公!三叔婆!”
那其中最为年迈白发及根的老者一惊,瞪大苍老泛白的眸子,颤颤巍巍起身道:“可是山伢子?”
柳淮脸色一红:“是哩,二堂祖父!”
几位老者极为开怀,纷纷上前拉着柳淮嘘寒问暖。俄而复连连抹泪,道其当真狠心,这般久不归家。柳淮心中愧疚,安抚连连。
安蓉并钱记二人亦出声不打扰众人,只于一旁静立。
有那聪慧机灵童子连忙奔至老者家中田里报讯,不时柳家老少爷们俱从田里归来,家中妇孺亦携儿带女匆忙赶来。村人听闻柳淮归来,纷纷前来凑热闹,添添喜气,瞧瞧他们柳家村的骄傲。
“山伢子!”一老迈妇人涕泣呼道。
柳淮惊闻祖母声响,连忙转身。那妇人往前扑来,拽着他衣袖连连且哭且望,且拍且骂:“你箇狠心的伢子哩!你咋就不念着归家哩!”身旁妇人娘子俱是抹泪连连。
柳淮望着众人,心中悲恸,跪下泣道:“祖母,娘亲,是孩儿不孝。”
柳父并四位叔父及兄长幼弟俱于田地赶来,柳淮一家团圆,自是道不尽言词,话不完心酸。
安蓉细细打量众人,暗道柳家一家俱是好面貌。尤其是柳淮他娘,那姿容身段,肤白貌美,全然不似年过三十之人。思来廿年前,其风华正茂,虽比不得她娘,却亦与家中各有千秋眉目灵动的二位美貌姨娘不相上下。思及二位姨娘,却不知二人如今身在如何,可是安康。只若是二人俱在,前来寻几位姐姐......安蓉一时有些走神。
柳淮忆起钱记安蓉二人,连连致歉。二人道觉他至情至性,反抚慰之。
众人听闻二人俱是青枫书院之人,此行前来,却为护着柳淮安危,纷纷诚挚言谢。复见那夫子并学生俱手持利剑,一时更是心生畏惧,不敢上前。钱记见状不动神色,面色略收严苛。安蓉亦耍滑卖萌一一见礼,众人方恢复初始热闹。
及至柳淮家中,安蓉因着安莉倾心柳淮,故而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住了数十口人的大院子。
只见院外几株布霖青竹,布霖树梢倒也结了不少果子,青竹亦是葱葱郁郁,挺拔俊秀。院内墙角几株辣椒花椒,并些葱蒜蔌菜之物;一株巨大的青葱枣树正居院右,树下立着几木凳。院子约莫二三进,坐北朝南,多是茅屋土房,只有二三间新瓦房,想来是预备娶新妇之人所住。她目光所及,正是正堂并正堂左右各二间耳房。及至左间耳房之左前方,是几间厨房杂间。后院她一时看不得,只得作罢。
父母在,不分家。
其祖父年过花甲,儿孙满堂。五子一女中,大儿膝下二子三女,二子膝下一子三女,三子亦是柳淮之父,膝下三子二女,四子膝下二子一女,五子一子一女。五子并其最为年幼之女儿,为龙凤双生,俱是生得龙章凤姿,故而最是疼宠。那女嫁得梅村村长幼子,初进门便诞下双胎子,站稳脚跟。之后几年复得一子二女,深受婆母喜爱,亦时常相帮娘家。只因家中人口枝繁叶茂,亦帮不了多少。
柳淮长兄,长姐,二姐,三姐就已经嫁娶。因得柳淮秀才功名,嫁娶之人,俱是小富安稳之家。此回其四姐亦定于此月十二,嫁的是梅馥县中一屠夫独子,婚期据今不过数日矣。想罢安蓉一叹,如此一大家子人,倘若二姐当真执意嫁来,只怕闲暇不得。
柳淮祖母引二人入正堂,柳淮则前往左耳房拜见祖父。
安蓉行了半日,甚为口渴,便将宝剑立于一旁,拿起柳淮家中之人所上茶盏,直直喝一大口。茶方入口,顿时皱起小脸,欲吐不是,欲吞不能。那模样逗得柳淮九弟柳家九郎‘咯咯’笑得眉不见眼,惊得柳父连忙轻声呵斥。
安蓉极为不好意思,立马‘咕咚’一声混着茶渣的苦涩茶水下肚,舌头喉根俱是发麻,肠胃阵阵翻涌。偏生她向来最爱的果脯在书篓里,而此行为救人,自是不曾带书篓。故而浑身上下除了一把剑,便是怀中全部银钱并武功册子。一时后悔连连,暗道若是带了书篓,不说果脯,便是近几日温书也好。
安蓉冲望过来的众人笑笑,见钱记瞪她一眼,心知失礼,连忙讨好一笑。见众人复而与夫子交谈,方悄悄皱巴着小脸:这茶究竟是多久的陈茶,又苦又变味。
那柳九郎虚年五岁,正是好奇懵懂之时。他趁爹爹不注意,便哒哒哒向安蓉跑来,立于她椅边三尺远。安蓉见他不惧生,生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虽肤色不甚白皙,亦十分可爱。她虽心中喜爱,只不曾带甚么玩具吃食,一时便与他大眼瞪小眼。二人据是稚气未脱,众长辈见了亦觉好笑。
那柳家祖母瞧着安蓉,暗暗咂舌:这小郎君生得冰肌玉骨,似个女儿家似的。她家柳郎那品性模样,不说是方圆十里,便是整个州郡,她也敢说是顶顶少有的。因柳淮她姥当年可是新安郡三大美人之一,若非后来家中变故,柳淮他爹亦是生得钟灵俊秀,天生肤色白皙,他娘亦不会沦落农家之后,嫁予他。说来这媳妇儿娶得值当,柳淮进得起学,一路磕磕绊绊,他娘嫁妆并那手绣活,却是真正功不可没。
柳淮探过祖父,见他瘦如枯骨,心中愈发酸涩。便守于榻边,听其细细叮嘱,几番落泪。
安蓉见他自偏房出来,闷闷不乐,心道怕是其祖父境况不佳,只若是其祖父病故,他若是守孝,只怕明年便考不得正科。正科三年一回,若是癸酉考不得,便只得丙子年考。其已是十七,年底便是十八,虽于前世不过十五六的少年,但今生已可娶妻生子了。若是其明年成不了举人,怕是他与安莉之事,成者微乎其微。只是自己不通医术,亦不知他祖父得甚么病症,哪里有甚么法子。
却说安瑞见沈绝欲前往助阵,急得抓耳挠腮,只放被学监训过,终究不敢多言,只得眼巴巴亦步亦趋,跟着沈绝出门。沈绝无奈回身:“木瑞,你跟着本夫子,可是有事?”
安瑞思索半晌,揪着夫子衣摆道:“沈夫子,可能帮学生携些物什予荣郎?”
沈绝叹气:“半刻钟。”
安瑞连忙谢过夫子,回身拿了匕首递上。
沈绝接了匕首,暗赞一声:好箇利器!
沈绝一路追来,见梅馥县已阖了城门,只得于驿舍留宿。
只因柳淮返家,乡亲故友俱携礼登门拜访,一时之间也无甚么时间感伤。安蓉见钱记夫子从容不迫,周旋众乡人邻里,心中钦佩不已。
柳家祖母见他百无聊赖,便唤来年纪相仿的柳七郎轻声道:“七郎,你携荣小郎君一道往外间四处转转。”
安蓉听闻,立时抬头望向她。
却见那柳家祖母慈眉善目道:“荣小郎君可是乏了?顷之便可用饭哩!与我家这小郎君一道去耍罢?”
安蓉望向钱记夫子,见他点头,方起身恭谨拱手道:“晚辈正欲观赏村中景色,如此某便劳烦小郎君偕我一道出门。”心中却道:正好可探查些柳家境况。
柳家众人见他恭谨有礼,纷纷对钱记称赞安蓉,惹得安蓉不由面色羞红,连忙告退。
安蓉二人甫一出门,便围来一群身着短褐的小泥猴童子。柳七郎连忙护着安蓉道:“此乃我家贵客!你们莫要骇着人哩!”
安蓉抱着宝剑,惹得众童子纷纷跃跃欲试,只到底不敢搭话。安蓉只作不知,这剑并无剑鞘,不仅锋利,且沉得很,伤着人可不妙。
众童子便道往河里摸鱼去,安蓉连忙摇头,指着山道:“上山罢!”下河甚么的,一来不定把衣裳弄脏,二来她是女儿身,可不能见这群泥猴光着身子下河的模样,三来她更不会游泳,出事了可不妙。
众童子见状面面相觑,蠢蠢欲动。平日长辈并不允众童子上山。因山中多蛇蟒野兽,若是一个不慎着了道,悔之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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