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花入鬓（1/2）

“什么事？”钟离亭道。

侍卫连忙上前禀报，“回禀天君，是老君座下弟子在比试过招。”

小月立时来了兴致，“我去看看！”

孟子煊也跟着起身，“一道去吧，我也正想走动走动。”又问钟离亭，“师兄可以兴致去看看？”

钟离亭上前一步，扶起孟子煊，点头道：“我陪你出去走走！”

小月走在前面。

钟离亭扶着孟子煊，在后面缓缓跟着。

孟子煊走得很慢，左手牢牢握着一根青竹手杖，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毕现。竹杖一下一下敲击着青石路面，混同鞋靴摩挲地面的声音，汇成了一段奇妙的音响。花园小径难免湿滑，孟子煊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小心，钟离亭托住他的右臂，耐心地随着他慢慢走着。

他们的身量该是差不多高，只是孟子煊实在过于瘦弱了些，一袭月白纱衣披着身上，竟似随时都要滑落下来。路旁一株青松挺立，与之并肩而立的还有一株玉兰花树，洁白的花朵穆立枝头，淡远幽香。

小月远远看着他俩，心中竟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感触。

钟离亭看似冷漠，对谁都极为疏远，却唯独对孟子煊，实在是再温柔细腻也没有了。而孟子煊呢，小月觉得如今的他比初见时更加温和明朗了，譬如天上月轮，在被阴云笼罩时，便难免让人觉得高远疏离，可一旦脱开了阴云的束缚，那皎洁的月华之光，那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总能勾起人心中一段最为缠绵缱绻的情思。

小月甚至觉得有些庆幸，好在，不论是灭国的深仇大恨，还是六千年的幽囚岁月，都不曾磨灭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如今，他还能与一位甚至称得上是自己仇人的人并肩走着，谈笑自若，这份宽容，实在令人钦佩。君子之心有如幽兰，严冬的风欺雪压固然会折断他的花枝，埋没他的花叶，然而，只要春日的阳光给予他一丝温暖，他便会尽最大的善意，开出最美的花朵，让冰封的世界，感受到春日的明媚。

老君已经看到了他们，老君的弟子们，自然也看到了。

孟子煊因行走不便，常常是待在屋子里，顶多就是由姜飞鱼搀着，在洞霄宫前的花园里坐坐。故而，老君的弟子们，见过他的实在不多。

至于钟离亭，身为天君，日理万机，若不是为了孟子煊，又岂会屈尊驾临这太清观。因此，除了个别有品阶、在天宫中担着职务的弟子外，其余的弟子亦无机会瞻仰天颜。

老君疾步赶来，参拜天君。众弟子跟在他身后行礼，无不是又激动，又紧张，又好奇。

激动的是，天君竟然亲自驾临，来看他们演习法术。

好奇的是，天君搀着的那位笑容温和、身子孱弱却又美得令天地失色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钟离亭扶着孟子煊坐于右侧首座上，自己便在正座上坐了。左侧老君正捋着山羊胡子微微笑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天君亲自驾临太清殿观看自己的弟子演习法术，这样的殊荣足以让他在众道友间神气个万把年了，至少那位明明是个酒鬼，却又自命风雅，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太白金星，就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

台上比试的弟子们更是个个铆足了劲，要在天君面前表现一番。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若是被天君看上了，加官晋爵，也只在旦夕之间。

即便是老君亲自上阵，他的本事也远远不及钟离亭与全盛时的孟子煊，放在三界高手中，也就是个二三流的水平，他的那些弟子，本领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拿来陪小月练手，倒是绰绰有余。

勉强看得两局，孟子煊便拱手施礼道：“老君座下弟子，个个法术超群，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晚辈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君可否应允？”

这一顶高帽子戴得老君极为舒适，老君哈哈一笑，拱手还礼道：“孟太子请说，老道无有不应允的。”

孟子煊抬眼看了看小月，笑着道：“小月姑娘近日修习法术，很是刻苦，只可惜晚辈身子不便，不能陪她演示过招，可否容她下场，请老君的弟子指点她几招。”

这要求并不过分，且还能再让弟子们在天君面前卖弄几分本事，老君自是欣然应允，谦虚道：“怎敢说是指点，只请姑娘看在老道薄面上，手下留情些，勿伤了我的徒儿。”

小月听不出这是客套的话，把手中满把瓜子往桌上一放，抱拳道：“好说好说，老君大可放心，我一定手下留情！”便一径飞入场中。

众弟子见这姑娘是与天君一道来的，且方才一直站立在那病弱公子身侧，便知她身份必不一般，先就在心里存了几分敬畏，故而，第一个上场的便是老君的大弟子——岳华真人穆真。

穆真拱手道：“请赐教。”

小月一笑，碧水清霜剑已如飞虹流星般刺出。

穆真万想不到她会突然出手，好在他经验丰富，不过瞬息之间，已结印挥出一掌。

这一掌“风雷动”，打得四平八稳，力量醇厚。小月法术修为有限，一套入门级的牵引术学了这许久，也未练得纯熟。平日里不过靠在一套自创的剑招，以及一身精纯的修为，尚可耀武扬威。如今碰上真正的内家高手，自然难以抵挡。小月虽勉力以碧水清霜剑挡住了穆真的“风雷动”，但也被这浑厚的劲力击退了几步。

出师不利，小月有点恼火。碧水清霜剑施展得更快，如灵蛇般向穆真绞去。穆真初时尚十分警惕，集中全力应对。小月这一套剑法本就无门无派，无迹可寻，穆真只道是山外有山，对于这见所未见的招式拆解得十分认真。后来便发现，这姑娘剑招虽然凌厉，却是破绽百出，不过是仗着一身深厚的灵力，每一剑挥出，都十分刚猛，若硬接她的招式，说不定便要被她的灵力所伤。

斗得五十招上下，穆真已摸清了小月的路数，抓住一个空当，手中长剑一挑，碧水清霜剑便“哐当”一声落地。

穆真拱手：“承让！”

老君此时也已看出，小月根本就是个没本事的，不仅剑术稀松，法术更是一窍不通。如今她的剑招也都使尽，不论派那位弟子上场，恐怕都能轻易胜了她。

“孟太子，今日不如就到此为止……”

老君话未说完，钟离亭便已下令，“继续！”

见孟子煊亦未提出异议，老君只好重又坐下。

小月虽然本事不怎么样，脑子倒也灵活，在不断的对招拆招中，也悟出了一些法门。那些弟子虽然各有本事，也不能轻易胜得了她，且又畏惧天君威势，不敢真伤了她，打得当真十分憋屈。

孟子煊含笑看着，觉得小月虽则平日里练功极懒，与人过招时倒很是来劲。心下正盘算着是不是跟老君借几名弟子，天天与小月喂招，或许她便能进步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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