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1/2）

两个时辰早就过去了，小天兵手里端着的药也已经热了两回，可里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天兵轻轻扣了扣门，没人应声。窗外的月亮挂在光楞楞的枝头上，像巨大的叉子上叉了个饼，看时辰约莫二更天了吧，小天兵心里琢磨着，“莫不是已经睡着了？”

眯着眼往窗棱里瞅了瞅，里面黑漆漆的，灯都没点。这可如何是好？小天兵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圈，犹豫着是直接推门进去呢，还是干脆回家洗洗睡得了，里边忽而传出了一声呼唤——

“外边的可是程副将？”

声音微弱，显出中气不足的样子，可小天兵还是听清楚了。不仅听得十分清楚，而且还挺震惊。

程副将是谁？自己姓程是没错，可却并不是什么副将。说起来，这次前来护送二位贵人的天兵，除了自己是个小兵蛋子，没任何头衔之外，其余十人均是副将，领班秦老大更是天君亲封的正儿八经的将军。

因着地位最低，故而此行所有的杂务都落到了自己头上，军中随意一个人都能对自己呼来喝去，“小程，打壶水来”，“小程，去拾点干柴，把这饼烤一烤。娘的，冻得冰渣子似的”……

一行十来人，大家都挺闲，只有自己转来转去像个陀螺。也不是没有委屈，可每每这时候，老大就会拍着自己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程啊，年轻人，多干活，别怕吃苦，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么着吧，老大给你指条明路，你也别说老大不偏疼你。瞅见车里那两位贵人了么？来头大着呢！伺候好了他们，副将的衔儿，早晚是你的。”

贵人的确是尊贵，可惜太神秘了些，平时连个面都不露。偶尔出个声，不过是从车里递出个方子，交给老大，老大的目光极其准确地抓住了他，让他避无可避，“小程，过来，照着这个方子抓药，熬好了送进去。”说完，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他，极其神秘地向他眨了眨眼。小天兵心领神会，这是暗示他可以采取行动了。

套近乎嘛，谁不会呢？小天兵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毕竟是天君看重的人，就像老大说的，巴结巴结总有好处。不过，待他撩开马车门帘一看，乖乖，里边坐着的人面色白得骇人。小天兵左手把药盏递进去，右手便将门帘子放了下来。那样纸片般的人儿，可别叫这外边的寒风吹一吹给吹倒了。

巴结是没指望的了，小天兵眼瞅着大约是要白辛苦一趟。有时候想想自己的命运，小天兵一声长叹，“我没那种命啊，轮也不会轮到我……”

“程副将，请进来”，屋里的贵人又唤了一声，声音似乎比方才更弱了一些。

小天兵左右看看，确定周围的确是没别人了。再想想这一行人中，也唯有自己姓程。然而自己真不是什么副将啊！正犹豫着，一枚小石子打中了后脑勺。小天兵揉着脑袋往后看，领班老大蹲在对面屋顶上冲他挤眉弄眼，“傻子，还不进去？”

多亏了这一石子，小天兵总算反应过来了，应了个“是”，伸手推门，没推开。再要推，门自己来了，灯也亮了起来。

往里一瞅，碳盆子都灭了，里边比外边还冷。贵人正半伏在地上，仰着脸看着他，剑眉墨发上，都染了一层严霜。小天兵有点沮丧，因为他仿佛从贵人那一向温和宽厚的眉眼里，看到了一丝——嘲笑。

“过来扶我一把”，孟子煊有些无奈地伸出了手，“在外面站了那么半天，挺冷的吧！”

小天兵这才骨碌了下怔愣的眼珠子，将药盏往旁边桌上一放，跑过来搀他。孟子煊身上寒气瘆人，小天兵接触到他的手臂时，嘴角都不自觉抽了抽，心中顿生感慨：“这人也是可怜，虽则身份尊贵，可总这么病恹恹的，人生还有什么趣儿？倒不如自己，身份虽低贱了点儿，但起码有副好身板。”

这么一想，心理就平衡了。

孟子煊重又坐回了榻上，小天兵奉上药盏。药尚温热，孟子煊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小天兵端着空了的药盏，正欲离去，孟子煊唤住了他，“程副将，这些日子，多亏你照料！”

小天兵从未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道过谢，而况对方还是身份如此尊贵之人。脸像被火烧着了似的，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局促，勉强镇定下来，可一说话，声音依然抖得止不住，“公……公子客气了，照顾公子本……本是小的分内之事。况且小的也不……不是什么副将，担不起这等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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