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约（1/2）
晚间，孟子煊的寝殿里，伺候的侍从忙里忙外，一盆盆热水浸着锦帕被端进端出。几名医者围在孟子煊的床边，当然也包括白天那位教小月按摩的老医师，此时正顶着个黑眼圈站在一旁指挥，他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这么半夜被叫起来，真是要命。
斗大一颗夜明珠呆呆立在扇贝壳子里，不分昼夜地照得寝殿满室生辉。但毕竟已是深夜，就算是在深海里，温度也比白天低上许多，好在炭盆里的火烧得够旺，寝殿虽空旷，却也十分暖和。
孟子煊的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脸色苍白如纸，脱力地倚在一位年轻医者的怀里。他今晚已经呕吐了三次，可那位医者依然不敢放他躺下，唯恐突然而至的呕吐会呛住了他的口鼻。
若凌手撑着额头坐在一旁的雕花椅子上，秀眉紧蹙，看着孟子煊难受的样子，又是气愤，又是心疼。这样白天吃，晚上吐的日子还得持续多久，真是想想都脑仁疼。
“呕……”，孟子煊身子一颤，那年轻医者立即托着他的身体向前倾，这一回他腹中再没有什么可以吐出来了，不过是呕出了一些酸水。吐到后面，还夹杂了一些血丝。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老医师上前看了看，点点头道：“这回应该没事了，扶他躺下吧！”
旁边的侍女眼疾手快，迅速拿帕子帮孟子煊净了面，那年轻医者缓缓扶着孟子煊躺回床上，帮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在他的腰旁、腿下垫了几个软枕，掖好了被子，这才退到一边，恭恭敬敬地垂首站立着。
孟子煊经了这一番折腾，早已经累得神志昏聩，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那老医师上前一步，向若凌禀告道：“女王，看孟太子如今的情势，似渐有毒发之相。依老臣看，还是早日转移到那寒冰床上为妙。寒冰床乃万年不化的寒冰所制，至阴至寒，或许可以压制住孟太子体内的毒。”
若凌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满心疲惫地道：“我知道了，有劳诸位医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其他人也一并退下。”
众人应了个“是”，便纷纷退下了，偌大的寝殿，便只剩下了若凌和孟子煊。
若凌缓缓起身，走到孟子煊的床边。孟子煊睡得并不安稳，眉峰紧锁，脑袋时不时左右摇晃，似乎连颤动的睫毛，都坠满了痛苦。
若凌握住了孟子煊骨节分明的手，一股温暖的灵力汩汩注入到他体内。孟子煊纠结在一起的眉毛慢慢解开了，脸色也稍稍好转了一点。
“若凌，你还在这儿？怎的不回去休息？”孟子煊奋力睁开疲累的双眼，声音分外虚弱沙哑，好似春蚕啄食着桑叶发出的沙沙之声。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若凌小心地托起孟子煊的后颈，在他的脖子下又加了一个软枕，给他稍微垫高了点。
“你说”，孟子煊觉得呼吸稍稍通畅了些，喉咙也不似方才那般梗得慌。
“老医师说你的毒不能再拖了，咱们得早日启程去九域冰室，你也不想让小月姑娘看出端倪吧！”
孟子煊低垂着眼睑，薄唇紧抿，只有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他似乎很不愿意讨论这件事，或许是，他根本不想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若凌见他如此神色，心中不免感叹，大约这世间，也只有小月姑娘这件事，能够让他如此犹豫为难。然而，犹豫归犹豫，她也不能坐视他再这么折腾自己，于是继续劝道：“子煊，这几日，小月给你做吃的，你虽则没有胃口，却还是要勉强吃完，目的不就是要让小月觉得你已然渐渐好起来了，好叫她放心。现如今，你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若是再不做决定，万一哪天，支持不住，在她面前倒下了，岂不功亏一篑。眼下，小月对你身子将好一事，深信不疑，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孟子煊抬头，对上若凌关怀劝告的眼神，心中颇为歉疚，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过两日就与她说。”
若凌眉头微蹙，“过两日？你的身子哪禁得起这般一拖再拖？你若是说不出口，明日我去和小月姑娘说吧！”
若凌显然是有些恼了，若是换了别人，如此固执，不遵医嘱，她早就跳起来骂人了。她若凌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贤淑女子。可此番面对的是孟子煊，她就是有满腔的怒气，也不知该如何发作。
“你别去说，还是我来说吧！该做的了结，我自己来做”，孟子煊叹了口气，终于做出了妥协。
若凌也松了一口气，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她真怕孟子煊一味的顽固，那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若凌轻轻捋了捋孟子煊的鬓发，温柔地道：“那你早些休息，明天，咱们就出发吧！”
翌日清晨，小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麻溜地穿上衣服，跳下了床，准备去看看孟子煊好得怎么样了？今日能不能离开？
显然，她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事实上，孟子煊既有心瞒她，她又如何能知晓。
彼时，孟子煊也刚刚换上了一套簇新的衣裳，靛蓝的鲛纱上，绣以银丝水纹，宛若月夜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泼墨一般的黑发垂在脑后，只松松以丝带挽就。这一身打扮，越发衬得孟子煊神清骨秀，慵懒贵气。小月一见孟子煊便觉眼前一亮，眼珠子滴溜溜上下打量道：“呦，穿得这么好看，这是打算出远门啦！”
孟子煊眉眼弯弯，含笑道：“正是！”
小月高兴地走上前来，豪气地拍了拍孟子煊的肩膀道：“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我这正准备带你出去呢，你就连衣裳都换好了。”
却见孟子煊放缓了语调，一双黑亮的眼眸痴痴看着小月，似藏了如星辰大海般浩瀚的深情，柔声道：“小月，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我的确是要离开一段时间，却不是跟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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