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2）

刘家浜不再回应，执意转身推开蔡能干要走。蒋儒生见状，提高了嗓门说：“五燕子被咸麻子赶出家门了，你难道真的不知情？”

刘家浜吃了一惊，说：“她是他亲闺女，脑子也不大灵光，赶出去她怎么活？这不可能！”

蒋儒生说：“不信是吧？知道你从来没有信过我！不信就站着等着，等会你亲自问问丫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就在刘家浜犹疑要不要站在门口等着验证蒋儒生的话时，只见五燕子穿着一身漂亮的碎花连衣裙从里间出来了，出来就傻愣愣地立在那瞪着他看着。刘家浜晃了一下神，眨了眨眼睛，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那么狠心的父母？难不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也要赶出去不管不问？他再也克制不住难过的心情了，抱头蹲地痛哭，他满肚子的埋怨和自责，可这一刻只能化作苦楚的无奈泪水流淌下来。当初他又何尝想真的抛弃她呢？他知道这一切都怪他，他怨恨自己不仗义不仁义，他万分地自责决定将功补过从新来过。

这辈子，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再次进入蒋家。他仍旧记得上次临走时暗暗起的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五燕子是人家接过来的，在她无人问津时人家给了她一个安生之处，说起来都是要感谢的。所以，后来他想通了，只能委曲求全，看在人家‘善良如水’的份上也要面露笑容道一声‘感激’。这一刻，他只能将自尊撕碎了扔到臭水沟里，要是胆敢说他还是个视尊严如生命的男子汉，他现在就得找一堵结实的墙立马将自己撞死，免得连祖宗的灵魂都给玷污和羞辱了。然而，即便再怎么屈辱，他也得试着原谅他自己，活着嘛，要是当真排起主次来，生命是头一位重要的，尊严就只能屈尊次之了。

后来大家又‘久别重逢’似的坐着一起闲聊了些家常，众人就一起上山到了四合院，中午准备好好开一席。蒋儒生当下没有叫他的侄子来，他想着得缓上一缓等晚上再说。大约是害怕上次因为刘家浜上工的问题两人见面不开心，怕刘家浜认为他是故意让其难堪的。可他心里也清楚，那绝不是蒋伟大的错。然而即便不是他侄子的错，他也并不打算责备自己。他这辈子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哪里会有错，一定是别人不够听话所以才错了。

饭是蔡能干做的。据蒋儒生介绍，蔡能干不光针线活做的好，还祖传一手正宗的淮扬菜。又说蔡能干的父亲曾经是南京华兴楼的大厨，临死前还掌勺给某个大明星做菜来着，只是从此那个大明星就一路星途暗淡了。后来，还说那个觉着晦气的过气大明星曾雇人来蔡家好一顿威胁，禁止蔡家人以后再踏入厨师这个行业半步，否则定将不依不饶追究到底。

蒋儒生看着忙忙碌碌的蔡能干说：“这不，从大厨到裁缝，样样精通！”

蔡能干附和着说：“可不是么，信手拈来的事，捡起哪样活，都一样活命。他没名气了还阴阳怪气怪咱蔡家晦气，那时候我还小，搁着我现在想想，是绝不能咽下这口气的！好在他早已没影了，要是他这会还敢来找咱蔡家算账，我肯定要将他折吧折吧给清炖了！”

蒋儒生笑着说：“这会那人早没消息了，还敢惦记着来找你算账啊，找死啊？”

蔡能干的女人木秀说：“八百年前的事，一遍遍的拿出来嚼吧，不嫌碜牙啊！”

蔡能干说：“嚼吧怎么了，总比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女人强，你去把菜给我洗喽，别一天什么事不做总吃个现成的！”

木秀支棱着一双怪眼，翻着全白，直着眼从蒋儒生面前走过去。到了刘家浜面前，忽然停下来，温和地说：“大哥，你要是遇到咱家这口子，你说你能跟他过几年？我都跟他三十多年了，除了刚结婚那会不嫌弃，现在没有一天不嫌弃我的！”

刘家浜瞧着自来熟的木秀，本不想吭声的，可还是小声说：“他这是疼你呢，不疼你就不搭理你了！”

木秀笑笑说：“真的啊，大哥，这也叫心疼人啊？”

刘家浜点点头算是回答。他这会不想多说话，尤其是面对蒋儒生更是不想多说话。不是他记仇，而是实在是觉得再次回到蒋家是一件关乎男人尊严和脸面的事，谁能想到无常的人生又兜兜转转地将他弄进来了呢。他抬眼看着像孩子一样天真的五燕子，觉得她能够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不知荣辱不愁未来不担心生计，真好。人活着如果不论智慧，能活到这种境界真的是一种能耐，得需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如此的淡定呢？此时，刘家浜又想到了在南京时五燕子受伤的情况，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每每想起来总是会心有蹊跷和不甘的，可时过境迁，这样的场合再重提旧事显然不合适。后面想想也就算了，反正眼下的日子是走一步算一步了，不必急着再跟他们闹翻。

往事诸多不顺。刘家浜回想着过去，眼看着现在，想象着未来，为这个傻乎乎的丫头，再怎么怄心，也得咬着牙努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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