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2)
陶雪义在鸽舍放出了信鸽,出来时晴天转阴,白昼如暮。猎猎的风吹来潮湿的味道,风雨欲来,春雷声从远而近,顷刻间乌云盖地,带着泥土味的风压地而过,吹得白色长袍下四块衣摆飞扬。
他加快脚步前行。道上行人如流水,批蓑戴笠者,挑担者,策马者,各自为沧海一粟,来去匆匆。
一道天闪划破如夜白昼,两个人白衣黑衣,擦肩而过。
雷声阵阵,陶雪义一挽被对方拍得翻飞的衣摆,没有回头。
风尘飘扬,临近城门而设的马厩,紫电忽闪,马儿望天嘶鸣。
“哦哟,这不是蒲牢堂的少保――叶狗剩么?暴雨都要来了,这是要出城?”
说话的是马厩的弼夫。黑衣人把斗笠抬起,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是啊老大哥,来匹快的吧。”
“都一样快。” 弼夫笑得憨厚,笑容扯着脸上的刀疤,反而更显凌厉。
“也对。你的意思是说,反正我也就这么些钱了。” 叶峥拍了拍一匹青毛小骢,翻身骑上,手把钱袋一挥。“驾!” 马鞭起风飞扬,向着城门一骑绝尘去了。
捧着钱袋的弼夫掂量着手里,摇着头,两道八字眉皱了起来。
花树郁郁葱葱,深红的宫墙下,湿了青红。
园中草地青青,一排被修剪得齐齐整整的荆棘树上,蔷薇正妍。花中人身穿紫底莺绿襦裙,肩披鹤氅羽衣,沉稳华贵艳而不娇。她一只玉手执剪,剪下雨后冒头的小小花苞,每一株上都是一枝独秀,香气袭人。
女子捧起一朵,身旁穿着墨绿色内使服的少年把手伸进花枝,接过剪刀剪下一朵满开的娇艳。
“月忠,手不疼么?”
“谢娘娘怜惜,刺儿没有扎到奴婢,不疼。” 少年笑了笑,眉毛弯弯,秀目玲珑,一副斯文温吞的乖巧模样。
“呵呵。” 敬妃掩唇巧笑,“你跟你师父把这不爱说实话的习惯,学得一模一样了。" 说着,她抓过少年的手,手上被扎了好几处,都发红了。
"师父没有教月忠那种事,他对娘娘是真心实意的。娘娘菩萨心肠,但月忠皮糙,不碍事的。”
“皮糙?” 敬妃捏着少年的手,那只手白皙细腻更胜少女。她捏着捏着,不由得拧了一把,听少年无辜地哎哟了一声,笑得更欢了。
“话说回来,景柯不回京了。你可知道?”
“臻王殿下……奴婢只知殿下前些日子去了南方游历,不回京是何意?” 将一朵朵蔷薇插入花瓶,少年说道,然而他表面疑惑,其实对敬妃这位独子的事知道得不少。五皇子南下游历,实则是逃婚――这婚还是皇后做的媒,何等严重啊……然而皇上对五皇子一直宠爱有加,五皇子也不知是怎么收到的风声,在皇后还未正式操办这门亲事之前,他便一溜烟跑了。虽然免去了最大的尴尬稳住了凤颜,可是不回京又是怎么一回事?张月忠始料未及,难道臻王殿下要逃一辈子的婚?
“皇上封了他为广信刺史,为期两年。”
“……刺史?” 张月忠嘴巴大张,“娘娘,本朝官职之中,从未听说过刺史呀。”
敬妃拈花轻嗅,用超然出世的眼神翻了个白眼:“闲散王爷喜得虚衔,为母不知该喜该忧呢?”
“娘娘……”
“所以本宫做了个决定,你师父也不用回来了。”
“娘娘?!”
“都统若是问起,你就代本宫告诉他――岭南动荡,臻王还需有人周全。” 说着,贵妇人执起少年渗出一层冷汗的手,动作像极了大姐对小妹撒娇,“月忠啊,飞鸽本宫觉得靠不得了,卫戎军的飞鹰不错,就交给你办了。”
飞鹰传书……所以师父本人还不知道这项“变动”么?张月忠乖巧的笑容僵在蔷薇花下,仿佛化作了一副没有色彩的西洋炭笔画。
暴雨下了一夜,陶雪义换上一身蓝染长袍,骑着乌青骏马离开时,知府院中的落红散了一地。
城中人群熙熙攘攘,人群中不时传来高呼,吆喝,喧闹非常。众人脸上挂着一丝畏惧,九分好奇,纷纷朝着府衙的方向涌去,地上的雨洼被踏得泥水四溅。
广府水师提督勾结番邦,贩卖良民,引渡南洋流寇,今日处决。
宽敞的街道已被群众围得水泄不通,隐隐可见那高高搭起的处刑台。陶雪义不望一眼,只驾着马朝人流的反方向远去。
一处荒凉的小土坡外,竖着一块刻石。
黑岩岗。
陶雪义策马缓行,瞭望起四周。土坡背靠着石山,坡上植被光秃,在暮春时节亦不见新绿。见山不见水,是曾遭山火之相。陶雪义一路走来,直至五里外,附近再无一户人家。
除了眼前那间茶棚。
荒芜之地,茶棚一轩。陶雪义走近,见茶棚外烧着煤炉,水壶正滚滚冒着热气。
“哎哟,有客官了。”一个双鬓花白的老人从茶棚里走出来,两眼迷离,脸上挂着笑,“客官要喝茶么?自家种的。”
“这里就是黑岩岗?”
老人拿起烧开的水壶,回道:“是的。这里曾经还是有人家的,只是打雷烧了野火,人都搬走了,其实土地还是好的,种得出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