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1/2）
既然芹香都说好，那就好吧。
只是这一走，少则一载，多则……回不来吧。
洛秋谷脸上浮现出少有的阴郁之色，慢腾腾地回到了竹园。竹园这个名字还是李希琅取的，说是听上去很美。有个作古的文人写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葱郁的翠竹参天，到处都是满目新绿色，天地之间无杂尘，风穿竹林，多么惬意……
当时洛秋谷觉得文人真是迂腐得可笑，一片静悄悄的竹林有什么好的嘛。他倒是宁愿吃肉也不愿意天天都看这些竹子。既不像田地那样能种粮食，也不像森林能砍柴拾菌子，又不能像果园能结果子。兴许从小就跟着爹爹靠着竹林生活，反而对竹林并没有多么的热爱。小时候每次剥竹块手都会被划破，殷红的鲜血把白色的竹篾染成红色，疼得眼泪直掉也要说不疼，一双手上会是细微的伤痕。从心底是他是讨厌竹林的，可是老爹除了一双会编织竹器的手，眼睛又不好，干不了别的，只能以此为生。
可是他不喜欢这种生活，编织出来的竹器丑得根本就没有人要。浑浑噩噩长大了，老爹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也时常叮咛他应该找件像样的伙计谋生。去种地？他觉得太枯燥。去做生意？可是又没本钱。读书就更不可能了，别说自家没那条件，自己也不是那块料。他之前也跟着李希琅学过几天字，一看到那些字就觉得眼花，好不容易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歪歪扭扭的，被芹香说成是鸡爪子写的。看自己渐渐大起来，老爹也为此发愁。
自己虽然瘦，可是有力气阿。在庄子里没几个力气比自己大的。与其在庄子里这样打零工，不如真去军宫中历练。也许自己就是那种天生的将才呢。
可是自己离开了，老爹谁来照顾呢？
洛老爹一向没有晚上点灯的习惯，一是因为眼睛不好，点灯也没多大用处；二是费油花钱，自己家的那盏油灯一个月下来也费不了一两油；三是家里到处都是摆放着竹条竹篾还有竹器，一个不小心就会着火。若是没有洛秋谷在家，他可是不敢点灯的。
当他听到洛秋谷脚步迈进门的声音，还是颤颤巍巍地摸到了火折子，并没打燃。他的眼睛晚上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凭借记忆经验摸索。但是点灯这件事必需交给洛秋谷来做。
洛秋谷自小穷怕了，特别怕黑。
洛老爹把捏着火折子的手向前伸出去：“阿谷，回来啦。今天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在庄子里惹事生非？跟你说过干活要老老实实的，庄主才会喜欢……”
“嗯，老爹，我回来了。”洛秋谷接过火折子把那盏破旧的油灯点亮。他不敢把灯芯弄得太多太亮，要节约一点用油。可是当他点亮那豆大的灯，发现油已经见底了。
洛老爹摸索着那张竹桌子，把晚上剩下的一碗粥给挪了出来：“我给你留了一碗饭，还是热的，趁热吃吧。”
“老爹，我在庄子里吃饱了。下次不用给我留饭，庄子饭是管饱的。”洛秋谷平静地道。
洛老爹一听他语气平静，就知道他心情不好。若是平时，一进门早就嚷嚷开了，谁欺负他让他干粗重的活了，谁又抢他功劳了，芹香小姐对他笑了，李希琅又说他不可教化了，村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传了什么流言……总之会把今天发生的事细细说来与他听。自己眼睛不方便，也不大爱出门。洛秋谷就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外面的发生的事。洛秋谷讲起来总是能绘声绘色，自己听到就好像真的亲眼见到过一般。若是洛秋谷不高兴了，就没心情跟他说话，就会显得很平静。本来家里到了晚上就很黑，加上不言不语气氛就会很诡异。
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满屋子的竹制品，屋里唯一能容身是那张竹榻，洛秋谷没来由地心中厌恶起来。
“是不是今天又跟人打架受伤了疼了？快过来让老爹摸摸。”
“我没有打架，更没有受伤。老爹，今天庄子来了官兵，贴了募兵的榜文。”
老爹听说他没事，松了一口气：“是不是边关又起事了？这边关年年都起事，也没见北狄打下来，我们小老百姓操那个心干嘛。再说我们庄子远离北狄，不用担心他们会攻来。反正我们家就你一个独子，不在兵役范围内，你不用担心。你好好在庄子里干着，再过一两年等你身子再长高长结实一点，也去租几亩地种种，然后找个媳妇生一堆孩子，老爹这一辈子也算不是不负你娘的期望，就能含笑九泉了。”
洛秋谷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老爹那张经年累月劳作的饱经风霜的脸，虽然看不见，可是一提到未来的憧憬，脸上就会浮现出一丝丝淡淡的幸福笑意来。他一直觉得吃野菜粥配泡竹笋是很难过的日子，野菜粥吃得再多也还是两把米熬成的，泡竹笋很酸，可是爹爹觉得有饱饭吃就是很不错的生活。
老爹是颠沛流离至此地的，过够了担惊受怕忍饥挨饿的日子。有栖身之处，一日三餐能吃饱，他已经很满足了。
洛秋谷看着越来越弱的灯光，弯腰轻轻吹灭了灯，省点油明天晚上还能点。侧身借坐在门槛上，看着月光透过竹叶间隙投下淡淡的清光。透过坐竹林间隙，可以看到庄子里闪烁不定的灯火，某一处灯他是特别用心的观察。为此他把挡住视线的那排讨厌的竹子都砍光了。
“阿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没有，爹。”
“是不是今天太累了？那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早点去庄子干活，去晚了可就没活干了。”
“嗯。”洛秋谷敷衍道。他的眼神转向与那处灯火对的地方，那里也有一盏灯，只是相比起来要弱很多。他知道那盏微弱的灯下那个人要么挥笔急书，要么默默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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