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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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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语冰立刻瞪大了杏眼,她一直引以为豪的西狐国太平盛世怎么就被眼前这个读书人贬得一文不值呢,那些正直耿介之臣怎么就成了欺上瞒下之人了呢。这些沽名钓誉的士子真是为了出风头博眼球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在她心中,父君慈祥,母后慈爱,是天下最好的双亲了。父君忠于道教,修身克已,不奢靡;母亲笃信佛教,仁慈善良,不奢侈。大臣百姓也一直很敬爱他们,听说还在佛寺之中为他们塑像与菩萨仙人一起供奉,香火不断,说他们是天神下凡拯救苍生。

满朝文臣均以学经理之学为荣,清谈之风盛行,这种风雅之事也只有这种无战乱天灾之忧的西狐国才会有。经世之学,污浊之流,着眼于俗物,能登什么大雅之堂。

张开嘴欲开口反驳,被兄长轻轻地碰了碰便委屈地阙起嘴,四下看了看周围投过来的或奇怪或疑惑目光,知道这种场合不能多说话,不再言语。

夏语海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次宫,被妹妹缠住才带她出来,就知道天真的她一开口必定会惹来注意。他故意穿成这个奇怪的样子就是为了掩饰他们本来的模样,人注意到他们的衣着就不会注意到他们的言行。刚才南怀鲤一番话让他有醍醐灌顶、拨云见日之感,这种犀利的言辞在朝堂上没人敢讲的,让他耳目一新。那些大臣只能用好听的话来蒙蔽父君,父君勤于修仙问道,对这些话从未表示怀疑,只认为是自己敬奉天神的缘故。这西狐国看似歌舞升平,暗地里不知隐藏了多少危险。若不能居安思危,西狐国怕是危矣。西狐国立国百年,无外扩之野心,不称帝,只称王。因为四周有天险可守,所以军队渐渐废弛之事他也有耳闻。至于挪用军饷赏赐寺庙道观之事,始于前几年有好事者欲攻西狐东南侧,两军对峙于大河两岸。结果天公作美,连降暴雨数日,洪水一夜之间淹没了敌军,西狐国不战而胜。父君母后从后更加笃信虚幻的神仙之说,觉得倚靠士兵不如求神拜佛来得可靠。

每次出宫,他都能听到街头巷尾的谈论富贵之家的事。哪个大臣之家又新建一所宽敞奢华的园林,谁有纳了一名貌美年轻的小妾,哪位公子又一掷千金买青楼花魁一笑……这些逸闻趣事虽然只是坊间的打发时间的谈资,却也反应出落雁城中那些名门大户如何享乐奢靡。这些话他曾经试图给父君说过,父君身在香烟袅袅中不似凡人,闭眼头也不回地说那些大臣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有些享乐也是应该的。若不给他们些甜头,谁还愿意卖命呢。如果读书不追求功民利禄,谁还肯寒窗苦读呢。身为人子,他自然不能顶撞指责父君,只能暗想若他有一天继位,绝对不容许他们这些人拿百姓的血汗挥霍。太傅每日教习功课也大都谈论上古贤帝言行轶事,如何以大德服人。他偶尔问起耕种养蚕之农事,百匠之工事,太傅便责怪他本末倒置。这些庶民之事不应由他这个太子来管,他要学的不是耕地养蚕织布,而是治理天下。只要德行到位,天下就会臣服,加上菩萨天神护佑,自然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此时他很想邀请南怀鲤饮酒畅谈一番,可是眼下他不宜过分引人瞩目。他已经发现有人偷偷注意他们了。

“在下闻君所言,有拔云见月之感。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若有机会,再请阁下畅谈一番。在下先行告辞!”

南怀鲤本来以为对方会与他反驳争辩,腹中已想好一路过来的见闻说于他听。可是对方居然要走,南怀鲤心中不免有些失落,看来又只是一个凑热闹好风雅的纨绔子弟而已。喜好享乐,对这些一针见血的时事根本不上心。或许人家靠荫封就能轻松胜过这大堂之中莘莘学子十年寒窗的士子。何况为上者,最怕就是得罪国君,越是高位越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乃是此理,触了逆鳞之人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不如保守自己怀里的富贵才是正理。这天下百姓的疾苦、这西狐边军将士的安危与他们来说隔得太远了。可是他们难道不清楚他们的一切都依赖于民的勤劳耕织、将士的浴血奋战吗?

夏语海领着妹妹上了一辆无甚华丽装饰的马车,这在豪车遍地的落雁城很不起眼,与普通人家一般。文荟馆里人多,又烧着地龙,所以格外温暖。虽然过了正月,空气中寒气还没有消散。看这阴沉的天气,只怕又要来一场雨加雪。这种天气是最令人沮丧的,到处都是湿漉漉冷冰冰的,从发梢到足尖都逃不掉。夏语冰被兄长呵护着赶紧窜上了马车,顿时觉得比文荟馆里还有温暖舒适几分。文荟馆人多气味又杂,呆久便觉得不舒服,而这辆看似简单的马车,里面却是茶水软毯炭盆齐全,还摆了一只棋枰,可以一解路上的无聊。不止于精巧体贴的布置,还有没有会知道这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墙壁都是用精铁打造的,一般的箭矢刀剑奈何不了它。马车中有特制的炭炉放在足下,一进来暖意就从下涌上来。

坐在牢固温暖的马车里,夏语冰就管不自己嘴了,气愤道:“兄长怎么不让那个人把话说完,我看他胸中还有很多大逆不道之言。让他说完,让京兆尹正好抓他下狱。这种危言耸听之言,应该流放一千里都不为过。”因为西狐国的离都城最远之就是一千里,再远就出国界了。

夏语海闭目养神,不却理会妹妹的无理取闹:“若下次你再这样不注意言行,我不会带你出来了,说好只看只听不言不语的,怎么倒议论起士子的言论来?今年是大试之年,士子们从四面八方赴京城求名功,寒窗多年只为今朝。落雁城又盛行言论博出位,这本是他们本分之事,怎么会因此获罪流放?若人人只说恭维之言,这天下百姓的疾苦还怎么上达朝堂?为政者还怎么自省自己的过失?你听多了这天下太平之事,就听不得这逆耳之言?宫墙高围,阻挡了多少事实的真相。我们也不过是那井底之蛙而已,见到的不过是大臣们为我们留的一片狭小天空。就不要自以为事,免得贻笑大方。此人乃是难得的经世之才,希望礼部不要把他落榜才好。若他才得了进士,我必定让他成为状元。到时,小妹你可就有得佳婿了。”

夏语冰被兄长一番训斥,有些郁闷,就听到兄长打趣她,哼了一声不想再理会。偏过头撩开帘子,就看到流光塔矗立在远处,翘起的屋檐隔得再远都能看到垂下的铜铃。一阵阴冷的寒风吹过,隐约传来铜铃悦耳的声音。流光塔高达四十余丈,四周的房屋都矮它一大截,有鹤立鸡群之感。

“王兄,是护国寺的流光塔。原来它这般的高大啊,在宫里眺望不觉得它大,这样近了一看果然了得。”

夏冰海听到流光塔,也睁开眼侧首看了看,感叹道:“是啊。当初母后出资要修建这流光塔就是要让能望见之人都能受到佛光的照耀恩泽,建成之后能望百里之远,却不知这木楼所费几何。君不闻流光塔,百里遥,万户徭,千家万户血泪飘。”

瞟了一眼一脸愁思的兄长又要开始说教,夏语冰便不再与他言语,一心只看周围繁华热闹的街景。虽然昨夜才下过雨,青石板的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仿佛还残存了过年的气息,熙熙攘攘,怎么就是成了他们口下的污浊之世了呢?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听得前方一片不周寻常的喧闹之声,人群围住了大半条街,堵塞了大路。夏语海蹙眉道:“前方发生什么事了?”

护卫道:“好像有人打人。”

“大街之上当众打人那还了得?不怕王法吗?”夏语冰愤怒道,还没等夏语海拉住她,她就已经跃下马车,冲向人群了。

“看好公主。”没等夏语海说完,早有精壮的护卫奔上前去护在身后。

夏语冰奋力拔开人群,只见一狐裘玉冠的青年男子正在对躺在地上毫无抵抗力之人拳打脚踢,一脚胜似一脚狠,似乎十分不解气。那人穿着单薄的旧棉衣,只能用双手护住头部卷缩身体,不断地在富人脚下喊痛,身上旧青衫滚了些冰冷的泥水,十分清晰地看出全是脚印。想滚开躲避又被人一次一次用脚推回男子脚下,触目惊心。而周围的人只是看热闹,没人上前制止,只是指指点点低语。夏语冰正想上前去阻止,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回头一看居然是王兄。夏语海给护卫一个眼神,护卫上前一把掀开了打人男子,上前站在地上那人之前。男子气势汹汹,大有不把他打死不肯罢休的势头,被人突然无礼推开,心中更是恼怒:“你们是那里来的野狗居然敢管本公子的事?是吃了豹子胆不怕死吗?”

“你都快把他打死了,就不怕一命抵一命吗?这大街上可都是人证,到时你赖不掉的。”夏语冰瞪着那富人愤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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