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仙（1/2）

回到寝宫，怀谷一脸的疲惫之色。她毕竟是个女子，体力自然不及王兄健硕耐。奔波一天，又是骑马狂奔，又是马车颠簸，浑身上下都累得不想动弹。宫女已经准备好热汤浴，用了上好的提神醒脑的香料，赶紧让她好好地泡一个澡，洗去身上的泛力。然后又仔细梳妆一番，今天晚上有家宴，她要与王兄一起陪父王母后用膳。虽然不用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却也不能失了作为公主的气度。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父王母后，父王不喜欢她去搅了他清修的清静。母后这几日正在斋戒，除了一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他人一律不见。说了为祈祷今年的风调雨顺，要清心寡欲。

怀谷一边让宫女摆弄长长的发丝，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羹汤，身上终于不觉得那么疲乏。宫外虽然好玩，可也太折腾了。梳了望仙髻，点缀着珍珠为蕊金为花瓣的珠花。怀谷有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像黑绸一般会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长及膝盖，柔顺光滑。金珠银钗都掩饰不了黑发的光彩，大家都爱极了她这头长发。即使在重要的庄重场合，她的盘髻都不需要假发来填充。真的羡煞了一众贵妇淑女。

怀谷坐着步辇来到迎仙殿，此处原为宫中最高处的一座小山。父王悟道后被道士们怂恿要在宫中建一座与仙人最为接近的道观，就选择了本来避暑之地的小山上。后来了凸显它的特别之处，就取名迎仙殿。山尖还修了一座高塔，高度与流仙塔相近。迎仙殿落成是在一个初冬之日，那日大雾弥漫住整个落雁城。父王从高塔处望向全城，只见白漫漫的一片，而感觉自已身在云端之上，仿若腾云驾雾的仙人一般缥缈无边。父王十分高兴，从此就不怎么回寝殿大殿，定居在迎仙殿。有什么需要他定夺的军国大事，大臣们会去迎仙殿找他做决断，除此之外就连平日的家宴也都在殿中，省得来回奔波。

怀谷刚泡完澡，在步辇轻微的摇晃中昏昏欲睡。到了冬天，步辇上周围会加上一层厚厚的帷幔挡住寒气。上了山，风就大了些，一股凉气钻了进来，怀谷一下就清醒过来。她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火味，就知道迎仙殿到了。

怀虚没她出门那么麻烦，早就跪坐在三清神像前似乎在认真聆听父王的诵经。迎仙殿正殿为三清殿，进门抬头就看到俯视众生的三尊两丈来高的三清像：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其实她知道王兄根本就不喜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为了为讨父亲欢心才不得已做出虔诚的样子。整个大殿香气袅袅，仿佛置身仙气之中。父王依然一身看似简素的飘逸道袍，戴着高高的道冠，处于香气之中如同仙人。父王面容清癯身形消瘦，颇有仙风道骨之姿，因此被道人称之为谪仙人。父王也很乐意接受他们的恭维。

“儿臣怀谷拜见父王，无量天尊。”

“嗯，先来给圣像上柱香吧。”父王眼皮都没抬，只淡淡道。哪有小时候见了她一脸欢喜。

怀谷毕恭毕敬地点了香，然后退到王兄身后跪坐下来，一边整理裙摆一边朝王兄吐舌头做鬼脸。

他们在等母后，母后信佛，每天雷打不动要念上几个时辰的经。虽然今天有家宴，也不得例外。母后说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坚持方可见真心实意与虔诚，菩萨才会保佑。

怀谷望着高高的三清神仙发呆，想如果神仙菩萨真有灵的话，这天下是不是真的就太平无事了？她想起顶着寒风在地里那对劳作父子，他们似乎也对神仙顶礼膜拜，为什么他们还要遭受这世上的苦难呢？还有为非作歹的韩采琳、侵占土地的贺承恩，他们能为所欲为就是因为对神仙菩萨顶礼膜拜吗？难道神仙菩萨也是看人的供奉设施的？那穷人拜佛有什么意义？今世的苦难是否真的会带来来世的好运呢？如果自己身为公主是为好运的话，那么自己前世又是什么样子？受尽了一生的苦难吗？怀谷想不下去了，一脸迷茫。

母后姗姗来迟，隔得老远就闻见一股檀香。母后信佛后就不再使用熏香，身上却时时都有一股子香味。甚至用昂贵赤旃檀来供养佛像。母后后佛渡众生，受尽苦难，应当享用这无双的香料。母后衣着华丽，缓缓从步辇上被搀扶下来。头上的发髻顶着一尊由金片玉石制造的佛，带着帽巾。这是观音的打扮，母后喜欢观音，宫里的绣娘绣了一幅观音像就是以母后的样子绣成，都说母后是观世音再世，母后大为高兴，给了绣娘不少的赏赐，后来这种事就多了起来。现在母后居然在她们的怂恿下扮起观音来，不知道算不算是对观音的一种亵渎。

母后生下怀谷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但是信佛后身体却好了不少，她一直认为是菩萨的保佑了她，从此深信不疑。而父王入住迎仙殿后，早晚斋戒，身体也轻朗不少。

怀虚当时还劝诫过他们，要以国事为重。父王说他这是为天下人祈福，是天下事。西狐就一小国，怎么能比得上为天下人祈福来的福报多呢？福报多了神仙也会保佑西狐。为此甚至父子还起了争执，因此王兄才没有得到监国权。怀虚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明面上与父王对着干。而是假意表面上顺从，支持父王修仙，才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参与科举的差事。怀虚虽然对父王毕恭毕敬，但是对那些伺候在父王身边的道士却十分的厌恶。可明面上还得道长长道长短地恭维着。有时他很羡慕那些无所畏惧的读书人，喜欢讨厌都表现在脸上。而他却要喜形不言于色，年纪轻轻要故作深沉。

王兄将来肯定会一位好国君的。怀谷看着王兄英挺的侧脸道。

家宴是很简单却又做得极为精致的几道菜，怀虚还特意把今天带来的野菜推荐给父王与母后。二老吃了一口鲜嫩的野菜，很是高兴。父王道：“春天到了，去年冬天西狐国没有被冻饿死的人吧？冬天雪真大，相信今年肯定有一个好收成的。”

旁边持拂尘的道士赶紧上前:“陛下诚心向道，神仙们自然也是愿意护佑西狐国子民的，除了那些老死病死之人，未听说有冻饿死之人。周围其他国家都有不少冻饿死之人呢，西狐国有陛下如此贤君，真是他们的福气呢。今天怀虚公子出宫巡查，想必看到更多的民间之事吧。”

怀谷心里一咯噔：“这老道士真是多嘴，连他们出宫这样的事都知道。还故意当众捅给父王看，就是想让父王生王兄的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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