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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星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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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该拿什么来定义太平?

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硝烟只书写在历史里,子弹只沉睡在弹夹中——政治家的理想,军人的信仰,也不过如此罢了。

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平”并不是他们谈论得起的概念,许多人劳碌一生也只是为了那点柴米油盐,活下去,便是最大的心愿。当生命的意义更在于生存而非生活时,与其大谈“国家”和“人权”,倒不如直截了当问一句“何不食肉糜”来得干脆。

如此算来,落在东北的星火一日没烧过来,就算一日太平。

尽管烧秃整片草原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戏园照常开着,走街串巷的小贩照常吆喝着,孩子三五成群玩着不知名的游戏,少有几声汽车鸣笛混在自行车的铃声里,偶尔不同的热闹,那是学生在演讲、游行。偌大一座城,看着倒像是一派祥和的样子。

他们就在这风雨欲来的平静中,沉溺。

花影成了名角之后不久,他就搬出了戏班的大院,有了自己的住处。从前他和顾念之来往就算再密切,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凑在一块儿的玩伴,少年人的感情,谁也不会多想什么。然而两个青年人,尤其一个还越来越频繁地出入另一个唱旦角的漂亮男人的私宅,邻里不瞎不傻,要再看不出点什么来就说不过去了。

这事倒也没闹大,顶多私下里几个好事的嚼嚼舌根,大多数人都心照不宣。看上了男旦的脸,把男人当成女人来找乐子的情况不是没有过,有钱人有点奇怪癖好也不少见,两种情况一叠加,人们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顾家那边,家里本就自由,管得松,顾念之基本是个放养状态,不会有谁过问太多类似“你去了哪”、“见了谁”的琐碎,一般人也没那个胆子去人顾家说闲话,于是也风平浪静着。

最早觉察出不对劲的是顾念之的妹妹。她哥虽然放养着长大,却不是真的没分寸没规矩,出了远门或者有事在外过夜了多少会事先知会家里一声。然而不知从哪天开始,顾念之莫明晚上不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到最后是隔三岔五不见人影。女性的直觉总是带着点诡异的准头,不过她也只是猜想她哥和哪个姑娘恋爱了,于是这样······就明显不太妥当,她也就跟母亲提了个醒,不曾想牵扯出来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清晨,顾夫人坐在车里,时不时朝窗外不远处一座宅子的正门望去,心情有些复杂。得知顾念之时常出入的是一个戏子的私宅时,她心里还抱着几分侥幸,京戏基本都是男旦,可指不定也有女子呢。当听到花影的名字时,她的几分侥幸瞬间破灭了。

她自然知道这位名角,也自然知道······他是个男人。

这人吧,对于自己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总是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只不过是误会,非要等事实清清楚楚地刻画在眼前,才肯尝试放弃挣扎。

从门口走出来的,脸上带着温柔浅淡的笑容,又转过身去和送他出门的男人低语几句,随后趁着清早无人抵着门框接了个缠绵的吻的人,分明就是顾念之。

司机将车驶近了,面向这边的花影余光瞥见,心下一惊,忙拍了拍顾念之的肩膀。就在顾念之回过头时,车窗缓缓降下。一时间,他从自己母亲的表情中解读出了好几种情绪,那份属于顾夫人的端庄与优雅破碎了,剩下的只是一位母亲保养良好的皮囊中藏不住的苍老。

他本该恐惧,本该自责,本该立即冲上前解释也好抵赖也罢,可他没有。短暂的惊讶过后,他仍然站在原地,甚至扣紧了花影想要缩回的手,直到目送车开离了视线,也依旧没有放开。

当顾念之和花影的事如一道惊雷在顾家炸响时,另一阵从卢沟桥传来的枪炮声接踵而至,彻底搅乱了民国26年的夏夜。

本想留足时间让家里先冷静下来,自行消化一段时日而十多天没有回家的顾念之突然踏入了顾家正厅,直直跪在了母亲面前。然而他开口的第一句,却与花影无关。

“母亲,我想参军,我要上战场。”掷地有声。

顾夫人只觉得头炸裂般地疼。

她分不清究竟是那天早上看见自己儿子跟一个男人接吻更让她头疼,还是此刻听到了这句话后更疼。微微颤抖的手揉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她才哑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您知道我是认真的。很早以前我便有过这样的打算,怕您不同意,也怕万一有个好歹惹您伤心。可现在,日本人已经打进北平了,我怎么能够······”

“你只是个学生!”顾夫人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尾声尖锐。

“妈!这么久以来,多少次我站在演讲游行的队伍中,看着似乎浩浩荡荡的人群,却只觉得无力和悲哀。我们以学生的身份做出了多少努力,磨破了多少嘴皮,到头来只感动了我们自己!与其这样,倒不如站在真正的战场上保家卫国!倘若父亲还在,他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顾念之脸上,很快泛起了红。

她红着眼,右手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咬着牙,将手搁在了座椅扶手上,凉意从手掌传来,似乎能缓解些许。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继而抬头,视线将大厅扫了一遍。她忽然觉得累了。前所未有的累。当年丈夫离世,留下偌大的家业和三个孩子,最小的女儿还不到三岁。她一个人扛起了所有,不曾抱怨分毫——不论天或命,这一扛就是十几年。她要的不多,只希望这个家不要再缺失任何一块儿了,当年丈夫永远合上眼的那一刻已经带走了她半条命,而今她也老了,经受不得失去了。

顾念之就着跪下的姿势往前挪了挪,轻轻攥住母亲搭在一旁的手,声音有点哽咽:“您从小给我讲责任,担当,家国天下,如今国将不国······战火里,容不下一张课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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