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1/2)
不得了,云和竟然在白泽床上做春/梦。
白泽的床是地藏王从南极仙翁那儿赢来的。仙翁岁数可叠成九尺危楼,平生好搓麻,可惜搓麻水平只有蚂蚁那么高,地藏王当真揣手闭眼都能赢。
仙翁输急眼,大手一挥,说屋内所有器物随便你搬。地藏王长目眯成两根线,摇摇头道,没事儿,这些你都留着,我要你藏在下面的振灵床就成。
仙翁眉心登时皱成核桃皮,地藏王嘿嘿两声笑,掐起诀,眨眼便闪至门外,肩头扛床,威风凛凛道,我那儿有个把鬼,不服管,见天儿往忘川里跳。忘川是什么地界啊,又不是饺子汤,烫两下,洗洗还能出来。销魂噬骨,一眨眼就成烟了。据闻这振灵床有逆转乾坤之效,我且替你看看。
仙翁愤愤道,我看你是假公济私。
地藏王唇角翻出朵笑花,道,哎,你小点声儿行么。
床到地府,立刻被地藏王赏给小白泽。彼时小白泽正对着满院的竹子发呆,两颗眼珠宛若碧石雕就,好看归好看,然死气一片,毫无神采。地藏王叹气,揉揉他的头,转身走掉。
老赌鬼命好,讨来白泽这个漂亮的小跟班,小跟班还有个小小跟班,这小小跟班就是云和。
云和乃青柳上仙殿内小童。长得俗,品阶低,胆子小,脸皮厚,平素没旁事,专职照看炼丹炉,人间管干这种活儿的为伙夫。
伙夫云和何时勾搭上白泽,无从知晓,大概厚脸皮的人总有些许独门秘方。总之,地府内见白泽时,方圆十丈内总能见到云和。
苍蝇似的绕半天,终于蹭得于美人榻间午睡的机会,云和激动得身上生跳蚤那般翻腾,白泽笑他没正形,径自出去帮地藏王。云和自己在屋里闹腾够了,也逐渐睡过去。
可越睡越不对劲。
此刻,云和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锅粥,还是烧糊的那种,他伸手四处乱摸,边摸嘴里边叽歪:“小白泽小白泽,我又做那个梦了,那个人又开始把我从头摸到脚了。”
“哪个人?”
“就那个啊,我不跟你讲过吗,琼雕脸腌臜心,老远一看,仙风都能从屁/眼儿里蹦出来,可张口就是,百年不见,你下面怎么还是这么小。他娘的,气死爷爷我了。”
说到此处,云和十指跟钩子似的倏地扣紧,怒道:“小白泽,你说断袖都这么恶心吗?”
“我不是断袖。”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
“我也不是白泽。”
“我当然知道……什么?”
熟悉的痛意袭上面颊,云和猝然睁眼,便见一张琼雕玉刻的脸,正笑意盈盈地望过来:“几百年不见,云和,你下面不仅一样小,脑子还一样蠢。”
云和呆若木鸡,男人的手如同水蛭,黏在云和脸上便不再动弹。
云和咂咂嘴,反手狠狠掴上去,男人半边脸登时变红。
见男人无动于衷,云和如释重负:“你都没叫疼,可见现在果然是在做梦。”
男人笑意森然,轻轻拧起云和面颊的一块肉。云和却大题小做地猛嚎一嗓子,喊:“快给小爷松开!”
“还觉得在做梦吗?”
梦中人变眼前人,嚎到半截,云和觑然停住,瞳底惊惧满布。
酸麻痛意来到太阳穴处,男人捧起云和脑袋,深情款款:“云和,快跟我说说,你还梦到我什么了?”
云和徒劳张嘴,却憋不出半个字音。
男人将灰白的头发捋至颈后,雪色锦袍于横尸遍野断骨累累的十八层地狱中灿然生辉。
“云和,你说啊。”
“我还梦到,你……”
“嗯?”
男人的目光一直戳在脸上,戳得云和牙花子打颤。
“我还梦到,你切下了我的头。”
“你就没有梦到些好的事情么?”
男人讥笑一声,从云和身上翻下来,雪色长袍从森森白骨上翩然抚过。
几只鬼手从窗牗处意欲挤入,男人略一侧目,游鬼们登时打蔫儿,畏畏缩缩地荡到远处。
压迫感消失,云和吁气,开始四处打量。房间内陈设讲究得当,目之所及皆裹玉镶翠,壁嵌犀象,桌椅包金,只是地面上四散不知名的碎骸枯骨,看得着实瘆得慌。
料想男人来历匪浅,云和生吞几口唾沫,紧张得搓搓胳膊,刚要扶住床沿起身,男人便道:“当心,那柴窑瓶子可是战国的东西。”
脚边确有一瓶子,云和一吓,拎着眼神小心翼翼地从瓶身上扫过,道:“光看看,不要钱吧。”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哈?”
“战国时根本没有柴窑。”
莫名被取笑两次,云和耐性亟待耗尽,怒道:“你到底是谁。”
“猜猜看,你不经常梦到我么。”
“懒得猜,”最后那点耐性终于被用光,云和瞥一眼房门,顺墙缝儿往那边挪,“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
嘭,咔哒,门上的锁自动挂上。
云和不死心,想从房顶走。往上瞅,却见房顶横梁上倒挂七八只飞天蝙蝠。蝙蝠大如南瓜,看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省省力气吧,云和,”男人一面从,一面道,“你知道白泽房内的法界有多难破么,我费尽心血把你从他那儿救出来,怎么还会让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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