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瘟疫(2/2)
陈大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走了,送往东曜剑派与清河官所的奏报几乎同时发出,东曜尚不知此事,朝廷的兵马即刻就到了,怎不叫他受宠若惊。
没能进城的流民看着拼命挤进去的又被扔了出来,更觉满心无望,个个歪坐着,唉声叹气。
白游被缠得走不动路,索性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几个垂垂欲死的妇孺。听他们说,从宜城到东曜山,路上不知饿死、病死了多少人,若东曜剑派再不施以援手,他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哎哎哎——松手!松手!我真不是流民!”
“不是流民,你慌慌张张地跑什么!?”
一名年轻男子被飞起一脚踹出了城门,恰在白游跟前摔了个“狗啃泥”。
他背着又大又重的包袱,挣扎半晌才爬起来站稳,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泥灰,看着白游道:“是你啊。”
此人格外眼熟,白游想起,他正是在剑庐内,针扎叶敬吾的金匮百药门弟子。
“画影阁,白游。”白游一揖,既是欹先生的师侄,便于商栩有救命之恩。
“我知道你,在下秦恪,恪守的恪。”年轻医者抬眼一笑,神情振奋,与周遭贫病交加的流民判若两人。
欹先生一时没找到治疗商栩记忆损伤的方法,于下山寻访之前将弟子们全部遣散,且让他们游历行医时,特别留意乌骨线莲的线索。
恰逢南边瘟疫肆虐,又在这里遇见金匮百药门的医者,不难推断出其中的关系。
白游与秦恪交换一个眼神,二人便知对方何故出现在此。
“你别担心,穆师伯虽然脾气差,治病救人却绝不含糊,他说能治,就一定能治。”秦恪拍着胸脯保证,千万不能再在外人面
前砸自家招牌。
欹先生年长白游一辈,有些话他不好问,此刻他们身陷流民之中,又不便说太多。若有机会,白游想再问问秦恪,阿栩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起开,起开!”
秦恪瞥上一眼附近或坐或躺的流民,即知哪些确实熬不住,哪些是装出来,博人同情的。他下手轻重适宜,替白游清出条路,又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塞进他嘴里。
天性欢脱又自来熟的人,让白游莫名想起远在北虞部的杨岳。
“说不好哪些人感染了瘟疫,你可得当心。”秦恪道。
“这疫病,你能治?”白游问。
“唔……你这样问,我不知该怎么回答。”秦恪思忖着,欲言又止。
两人说话的间隙,城内逃逸躲藏的流民被抓了个七七八八,齐傲然留下五人佐助陈大人继续搜查,他与戢广坤各领十余骑,一字排开驶出城门,将城外众人团团围住。
饰着金羁银络的白马踢着优雅的步子路过白游身边,呼出的热气直往脸上扑。
他略略抬头,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同门师兄弟许久未见,齐傲然平视前方,似乎并无特别的情绪:“这些流民传播瘟疫,把他们赶回襄州,白师兄不会反对吧?”
白游收回目光,不置可否。因他方才施舍了一袋干粮,救下几人性命,流民们看向他的眼里塞满了祈求与期盼。
秦恪拿胳膊肘碰了碰他:“你是小公鸡将军的师兄?厉害啊。”
心有记挂,白游无意回答齐傲然的多此一问,更懒得与秦恪玩笑,直问道:“你打算去哪?”
“宜城。”秦恪耸耸肩,瘟疫最初在宜城爆发,金匮百药门弟子行医济世,从不避祸。
“我跟你一起。”白游浑身散发着冷气,连这句话也冷到了极点。
秦恪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吸吸鼻子,跟在流民的队伍里往前走:“你方才不是问我能不能治吗?你可知,疫病会在他们之间传染,虽看起来是一种病症,实则因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而发生变化。纵然我是金匮百药门弟子,亦不能做到一剂药治愈一个人,我想试,但你也看见了,根本来不及。”
白游皱着眉:“我让他们停下来?你若治好他们,就不必长途跋涉,徒费力气。”
“他们能听你的吗?”秦恪嘿笑,逡巡的目光打量着白游背上的剑,“除非……”
齐傲然揣着圣谕而来,殴打圣使,违拗圣意,怕又是个杀头灭族的罪名。
白游紧捏着拳头,身后的西垣王剑也不安分,低低闷闷的,发出呜咽之声。
朝廷的意思很明确,发生疫病实为天灾,只要隔绝在襄州以南,不使其扩散,即便牺牲一些患病的百姓,与家国社稷相比,也不算什么。
可流民们长途奔走,积贫积弱,死的死、伤的伤,押送的兵士们骑在高头大马上,自然体恤不到他们的难处。
十来个实在走不动的远远掉在人群后边,兵士们不耐烦,高高扬起马鞭,尚未落下,其中一个孩子即刻大哭起来。
“住手!”
不等白游出手,齐傲然就已出声喝止:“既然他们走不动,我们就走慢些。”
秦恪瞪圆了眼,这些仗势欺人的官兵还有这般体恤民情的时候?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哪里不对,路上缺吃少喝,天气又冷,拖得越久越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