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不是在泥尘里死去（1/2）
脸覆铁面的黑衣人淡冷幽沉地站在旧屋中。
又问了一句：“是不是看她无依无靠, 就算被你们弄死也应无人过问……所以就像玩弄地上一只蝼蚁一样玩弄她？”
那瘦乞丐听他语声平浅, 甚至还似带着点笑意，不觉有点懵怔。
打颤着问：“你、你难道不是来为那女人寻仇的吗？”
“寻仇？”周身幽寒的黑衣人极轻浅地反问了自己一句, 抬眸平视着前方，语声平静道：“谁能给她寻尽这仇呢？市井之中，卑俗之流, 谁人不是如此……在泥尘里翻滚, 在饥寒中苟活，不知明日，无所谓死活，若能有一点鲜味，又何惜旁人一粒微尘之躯？一条孤零贱命？反正活过一日是一日……”
他俯视地上的人道：“有富贵荣华，才惜命恋时；若一无所有，成亡命之徒、又有何惜……我说的可对？”
此刻不光地上的中年乞丐, 便是连一旁脸覆铁皮面具的另一人都忍不住侧目望来。
贴靠在湿冷墙壁上的瘦乞丐愣愣地看着他, 竟不自觉地点了头。
“对……对……反正我们什么也没有……”
屋中静立的黑衣人似是被他的坦诚愉悦到了，从袖中慢慢牵出一包银两, 扔到了那瘦乞丐面前：“比起她, 我更同情你们。”
地上的人呆呆傻傻地看着地上那包沉甸甸的银两：“这一百两我给你, 当日在汀江岸边庙里的所有人，活着的, 我都给一百两。”
面具后面那双深邃幽沉的眼直视着衣衫褴褛的乞丐, 沉而又缓道：“你们有了银两, 不愁吃穿, 不必摇尾乞怜，亦能像路上所见那些人一样挺胸抬头直立于人世间……应就不会再舍得亡命，不会再愿做兴许会让自己亡命之事。”
黑衣之人言罢，转身就走：“我给你们这再生为人的机会。”
另一黑衣铁面之人立时受他指示用刀削断了绑缚地上乞丐的绳索。他冷冷吐了几个字：“我家主人的意思，叫你拿了钱滚。”
他言罢一字不肯多言，匆匆追着离屋的人而去。
那缩在墙角的瘦乞丐已然吓得腿间黄水横流，此刻蓦然被松了绑毫发无伤地丢在屋中，便有些懵傻。
下时待那两人脚步声走远，他忙爬着去翻看地上的钱袋。“他定是欺我的……哪有人会好端端肯给人一百两……定是欺——”
瘦乞丐的话在看清那钱袋中的银两时消了声。
他眼中随即是狂喜、兴奋、喜从天降的激动。
然仍不放心，他跪爬着小心翼翼地去探看门口，见那两人当真走了，整个人激动地手脚打颤。
他拿着钱飞奔似的逃离了破旧小屋。
江回风立身暗处阴影中，看着负手在江宅后门处立了一瞬，而后正要踏进去的宁朝辞。
“主人……你……”
宁朝辞头也不回道：“这三天不必盯他，三天后去与他‘撞’见一回，他会求你带他来见我。”
言罢，脸上铁面不覆的黑衣人便沉步踏入了家门。
后门的独径极是幽深，邻近后院的繁芜小院，宁朝辞一转目，正看见江还抱着江溯、牵着江然，笑嘻嘻围在院中跛着一只脚、正晾晒湿衣的阿苗身旁。
他应是刚练完武过来，额发有些汗湿，一袭雪白长衣紧束于腰间，没有罩袍，衬得腿长肩阔、身形修长，倒也显出了几分俊挺阳刚之气。
很像个拥儿纳女、怜惜娇妻、当家作主的好丈夫。
宁朝辞便负手立身在原地，极轻地嗤笑了一声。
下时江还看见他，目中先是一亮，后又有点心虚，立身阿苗宿的小院中咳了一声，便欲将怀中的江溯放下。
却见不远处的宁朝辞一转步，已向阿苗所宿的此处清净小院行了来。
“阿……阿宁……”江还抱着儿子的手莫明地有点抖，牵着江然的手也微微汗湿，整个人都有些局促。
阿苗亦是一阵紧张，忙把湿淋的手在衣角上撇干了伸来抱江溯。“阿楼……给、给我吧。”
江溯正望着自己的爹爹和阿娘一脸茫然，小小的身子下时便一腾空，被人手法熟练地抱了过去。
江溯仰起小脸，受宠若惊地看着将自己抱了坐在臂上的宁朝辞：惊吓表情。
宁朝辞平声言语，看着江还道：“你抖成这样，怎么抱孩子。”
江还不抖了，就是呆愣地看着他。
一旁的阿苗看着被宁朝辞抱在怀中的江溯，一时也呆，极为局促赧然道：“重、重的话……就、就给我。”
被江还牵着的江然仰头看着高高坐在宁朝辞手臂上的江溯，忍不住在一旁笨拙地蹦了起来：“然儿也要……然儿也要举高高……”
江还反应迟钝地转头去看腿边的女儿。
下时宁朝辞走近于他，微微一俯身，空着的那只手便将江然也抱了起来。
他似有所感道：“两个才有辞月一人重……他们真的有两岁？”下时思及什么，又轻言道：“许是因为龙凤一胎的缘故。”
江还听他言及此，才似醒神过来，眉眼皆弯地与宁朝辞道：“是了~江然还好，江溯出生的时候只有巴掌点大，哭也不肯哭，听奶妈她们说被打了好几巴掌才出声……”
宁朝辞问道：“他们是几月生辰？”
江还拿手去牵江然、江溯的小手玩：“是年末时生的，腊月里，十二月二十五。什么时辰我不记得了。”
宁朝辞便忍不住抬眸睇了他一眼，嘴角有丝讽笑。
阿苗便红着脸小声回道：“嬷嬷们说……姐姐是、是酉时一刻，弟弟是酉时三刻。”
宁朝辞闻言向她点了点头，而后低头看向两个小萝卜头：“两个抱着也不如辞月一个闹，性子倒是乖静。”
江还一听立时好奇道：“辞月小时候不乖吗？？我看他现在乖得很呀。”
宁朝辞似忆起什么，舒了一口气，道：“两岁前一定要人抱着他睡，只要放下便会哭闹，哭起来能哭一两个时辰不歇，扰得人头疼欲裂。”
江还不由笑了起来。“那我家江然和江溯可乖多啦！吃完就睡，睡醒就吃，按时按点，不哭不闹。”
宁朝辞点了点头：“有点像猪。”
阿苗听得，面上涨得一红，忍不住低下头来轻轻笑了。
两个小奶娃听见娘亲笑便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江还牵起他们的小手指着宁朝辞，颇有些讨乖之嫌道：“可还记得爹爹教过你们，见得辞月哥哥的爹爹要唤什么？？”
两个鬼灵精的小萝卜头立时转向抱着他们的宁朝辞，甜甜地喊了一声：“爹！”
满面淡冷沉肃之人听得，便也回看他们点了点头：“嗯。”
阿苗脸上不由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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