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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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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王(七)

1

这个世道,有人喜欢揍人,就有人喜欢看人被揍。

尤其等一群大人揍两个跟孩子也差不了多少的小少年时。

不一会打人的现场就围了一圈闲人看热闹,一开始那几个地痞打的只有万东牒一个,然而魅族小少年大概真像他说的那样,凝成人形时没长好,脑子有点不利索,他明明有自己跑开的机会却不懂得跑,反而从藏身之处冲出来抱着万东牒,企图用他单薄的身体替他挡拳头。

这么蠢,结果当然只能是两人一起被揍得哭爹喊娘。

他们俩被打的时候,陶傑就站在不远处的巷口岔道暗处,他依旧身披黑袍,罩在帽子下的脸随着少年们被打的惨叫声而隐晦不明。

“有什么好看的,走吧。”聂颜在他身后语气轻松地道,“既然找到万东牒了,那就留着人看好他,以后再慢慢折腾他便是。”

陶傑却没走,他看着不远处被揍的两个少年,缓缓道:“聂颜,你师父所谓的要万东牒倒霉是什么意思?我要做到哪个程度,才能让他在天之灵满意?”

聂颜这回跟他出来倒没用秘术改变形貌,她调皮地歪头一笑,道:“我不知道呀,我只知道,像这样被揍一顿显然是不够的。”

陶傑皱眉道:“被打成这样,还不够倒霉吗?”

“不够。”

“看来我没把话说清楚,”陶傑转头看她,口气加重,“要我报恩没问题,但要我没完没了去欺负一个少年,恕不奉陪。”

聂颜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噗嗤一笑,怕太大声忙掩住嘴。

“笑什么?”

“你呀,真是高高在上的陶公子,你难道没发现吗,”聂颜笑眯眯地道,“像这样混南城地界的小崽子都有自己一套求生的法子,你就算天天找人扮成不同的人搅和他的生意,害他骗不到钱,他依旧本事找法子蹭吃蹭喝,看到没,刚刚情急之下,他都能有余力撒铜子混淆视听,让他被揍一顿你就觉得违背你的良知道义了?未免太小瞧他,也太瞧得起你自己。”

这样话说得太刺耳,陶傑沉声道:“废话少说,你师父反正是归天了,你是他徒弟,你说吧,要怎样才满意?”

聂颜抿嘴一笑,柔声道:“不如,你直接去砍断他手脚?”

陶傑怒气上涌,冷哼了一声不理会她。

“哎哟跟你说笑了,放心,这么好玩的小崽子,我可舍不得一下子玩残了。”聂颜轻言细语随口哄道,“啊,快瞧,他可不是一味挨打的怂货,马上就会反击了。”

陶傑看过去,果然见到原本被打得抱头乱躲,鬼哭狼嚎的万东牒,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挪到墙角,一边挨打,一边静悄悄抠出墙角一块砖来。

霎时间,他抄起砖头猛砸往近旁一人,趁着那个地痞惨叫之时,又举起砖连砸另外两人。

日光惨淡,万东牒半脸阴阳,目光凶悍,手里的砖块早已鲜血淋漓,抄起砖块猛然拍往正拿脚踹魅族小孩的地痞头子。

啪嗒一声,砖块断裂,地痞头子转身有些难以置信,一道粘稠的血液从他头顶蜿蜒留下。

“跑!”

这下他不用竭力喊,魅族少年已本能地爬起,反过来拽着万东牒狂奔而去。

一行人噼里啪啦跑远,陶傑从隐身处站出来,久久没有说话。

聂颜笑着道:“这下你明白了吧,这南城啊,就如斗兽场,小子们个个都是狼崽子,但凡弱一点,怎可能活下来?”

“他已经活得不容易了。”

“那又怎样?”聂颜站在他身侧,笑如春花,“中州上下哪个活得容易?再试嘛,看看他到山穷水尽,能不能给点惊喜。”

2

天启王城,无梁殿。

大白阳光璀璨,可日光落入大殿之中,却仿佛被抽离了温度,只余下斑斑点点光影,犹如明灭不定的幽灵。鹤首灯五步一盏,尽皆点燃,可哪怕将整个大殿照得纤毫毕现,然而亮的地方有多耀眼,暗的地步便有多阴暗。

曾经的末代人皇万无殇饮鸠自尽时躺的那张质朴木榻因其不详早已弃之不用,四十二年,已不知换了多少张床,乌鹊木、黄梨花、紫金檀、金丝楠,材质多变,样式越来越精细,可有什么用?

时候一到,总有人王要死在他的床上,就好像无梁殿自有意识,每过一段时间,它便尽忠尽职为这阴森森的殿堂添一枚万氏子孙的幽魂。

天启城里有个说法,据说当年破城之时三千皇族共赴国难,怨气浓稠经久不散,末代人皇的冤魂始终徘徊在无梁殿里,时不时蚕食那些苟且偷安的子孙。

大批的羽人红甲军潮水一样涌进来,队伍末尾有刚刚入伍的年轻羽人好奇地打量着整个无梁殿,忍不住低问旁边的人:“既然无梁殿不详,人王为何不搬出去住呢?”

旁边的羽人冷笑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见证了历代人皇,万氏列祖列宗的辉煌过往,这个地方,住过传说中的天骄名主,他们舍不得吧。”

年轻羽人咂舌道:“国都没有了,还舍不得一座宫殿?这些人族到底在想什么?”

“正因为国都没有了,所以才越发舍不得,不然他们还剩什么呢?”

红甲军罗列满无梁殿前,上千名羽族士兵静默无声,忽然间铠甲哗啦作响,井然有序地往两边分开,留出一条小径,中州大都督汤牧辛一身戎装缓步上前。无梁殿前侍立的人族官员们纷纷行礼,一时之间,“大都督”、“见过大都督”之声不绝于耳,汤牧辛恍若未闻,抬脚径直踏上无梁殿中庭台阶。

“那是历代人皇才有资格踏足的地方,汤老贼简直目中无人……唔……”

“闭嘴。莫要连累旁人。”

汤牧辛脚步不停,目光如利刃斜睨过去,目之所及的人族文官武将齐齐俯首,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汤牧辛收回目光,一步步踩完中庭阶梯,到无梁殿大殿门口,这才停下脚步,淡淡地道:“人王呢?”

“启禀大都督,王的身子这一月竟是毫无起色,到今日已起不了身。”无梁殿的内侍总管上前哀哀凄凄地道,“王有令,身体有恙,未能亲迎大都督,特命三王子庚代王便宜行事……”

“三王子,万庚?”

汤牧辛看向无梁殿门前站着的一排高矮不一的王子,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问:“哪一位是王子庚?”

其中一名锦衣玉冠的少年越众而出,他相貌英俊,举止优雅,就连行礼都分外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一开口声音也是不卑不亢:“三王子万庚,见过大都督。”

汤牧辛随意地道:“三王子多礼了,本督平日未尝有机会与诸位王子亲近,一时倒有些眼生,抬起头来。”

王子庚抬起头,一张俊俏的脸上已印上天启万氏特有的剑眉星目,他目光炯亮,神情自若,适才文武百官无人敢与汤牧辛对视,他却在汤牧辛锐利的视线下不避不让。

汤牧辛眼中的讽意加深,轻描淡写道:“伸出手来,本督看看。”

这要求不仅突兀而且无礼,但王子庚也只是略一迟疑,随即伸出左手,只见那只手指节修长,尾指处却多长了一个指节。

“六指?”汤牧辛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看来果然血统纯正。”

“大都督所言极是,庚本就是天启万氏的子孙,理当生有六指,”王子庚声音清朗道,“就如至羽凝翼,鲛人深潜,皆继承来自祖先的血脉,不足为怪。”

“是不足为怪,”汤牧辛瞥向另外的王子们,“都伸出手来。”

那些王子面面相觑,最终都不得不伸出手,一眼望去,十之八九都是六指。

汤牧辛挑了挑眉毛,冷笑道:“果然不愧是天启万氏的子孙啊,本督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六指王子,呵。把门打开,王子见了,本督要见见生出这么多王子的人王。”

他在中州说一不二惯了,话音刚落,身后即上前两名红甲羽人上前要推殿门,哪知那位三王子万庚竟然胆大包天,一下上前挡住他们,道:“且慢。大都督,我父王身子不适,现下是我代为监国,您有什么事,请随我至偏殿奉茶慢慢商谈……”

“你?”汤牧辛瞥了他一眼,目光中鄙夷尽露,“军国大事,你能说了算?”

王子庚面色苍白,坚定地道:“我当然不敢僭越父王,但有任何事大都督都不妨先说来听听,我虽年幼做不了主,可我之身后还有百官辅佐,我之上,还有人族的家法国法,更何况,羽皇陛下金口玉言,无梁殿人王为主……”

汤牧辛冲副将示意,副将上来一把拽开这个喋喋不休的王子,两名红甲羽人上前不由分手同时推开殿门,只听嘎吱一声响,厚重的殿门被徐徐打开,大白天的殿内却光线阴森,无数青铜灯点着,被推门的风一刮,齐齐明灭不定。

王子庚扑了上来,大声道:“汤大都督,您不能进去,大都督,您这是不合规矩,且有违羽皇旨意……”

汤牧辛忍耐地微微闭上眼,再猛地一睁开,眼底全是暴戾,他随手一伸,将王子庚一把拽到跟前道:“小子,给我听好了,别说本督今天要进无梁殿,便是我此刻杀了你,血染无梁殿,踏平天启万氏历代皇陵,你们人族的百官,你身后那些可笑的祖宗家法又能奈我何?”

王子庚抖着唇,在他的威压下说不出一句话来。

“人王指定你代为监国?笑话,有我在天启城一天,万珩还没那个权力越过我,越过羽皇陛下指定谁代理他!给的脸多了,你们就开始自以为得脸是吧,人族啊,真是可笑可怜却不自知!”

汤牧辛说完手一抖,王子庚登时摔到地上狼狈不堪,

他微抬下颌一示意,红甲军围了上去,将想冲上来又是怒骂又是哭啼的人族全都拦住。副将伸手正待替他将门推得更开些,汤牧辛举手制止,伸脚狠狠一踹,厚重的殿门应声而开。

3

南城荒宅,夜里微凉,四下漆黑之中反而显得屋里角落里颤巍巍点着的一豆油灯格外明亮。

“我觉得我断了一根骨头。”小少年摸着自己的脚踝,轻声向万东牒抱怨,“你看它肿成这样,一定是里头骨头断了,可奇怪的是我并未觉得有多疼,不是说断了骨头很疼吗?”

“你不疼就说明你骨头连着筋好着呢。”万东牒擦药酒的手狠命一按,小少年尖叫了一声。

“叫什么叫,好了。”

“咦,好像是能转了。”小少年转了转脚,抬头笑嘻嘻地,“我好了,万东牒。你瞧你瞧。”

万东牒忙着往自己脸上身上擦药,没好气地回:“有什么好瞧,没我给你板过来,你脚后跟与脚趾头能倒个个。没瞧出来啊,脚扭成那样,你跑得还挺快。”

“不跑,就要被打死的。”小少年兴致勃勃地把脚转来转去,“你真厉害,你还会把骨头板过来。”

“要不是没办法,谁他娘的想会这个……”

“为什么呀?”

万东牒沉默了一会,就在小少年以为他跟以往一样要骂俩句或者干脆不理会他的时候,反倒听见他低声说:“以前,挨打得多了呗。受了伤扭了骨头总得处理,有人教了点,我自己又学了点。”

小少年本能察觉他情绪低落,小心地说:“那,下回我还陪你一起挨打?”

“嗤,谁稀罕,去去。”万东牒推开他,一张脸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说话也漏着气,“少废话,把药收起来,下回还用得着。”

小少年快手快脚地收好东西,一回头,看他小心翼翼地从裤腰带里掏出从那位二傻子赵小姐那骗来的银币,然后从墙洞里搬开一块砖,掏出一个小锦囊,数了数将银币收进去。

“看什么看!”万东牒回头怒道,“这里头要少了一个子,我亲手宰了你!”

他凶相毕露,犹如护食野兽呲牙咆哮,魅族小孩胆怯地闭上嘴。

万东牒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缓和了些口气道:“看好了,这里头的钱关乎我们俩的身家性命,如果你我平平安安没事用不上这笔钱最好,要哪天不幸用上了,那就是救命钱……”

他话音未落,忽而脸色微变,侧耳贴到墙上。

“怎么啦?”小少年凑近低声问。

“你听听,是不是有瓦片踩裂声?我放了不少在外头巷口,不过兴许是我听错了,这宅院荒废很久,除了咱们没人来……”

此时清脆的传来一声踩裂瓦片的咔嚓声。

万东牒飞快吹灭油灯,将钱袋往怀里一踹,抓起小孩猫着腰就要往后跑。

可他们终究慢了一步,破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冲进来五六个抄着家伙来的成年男子,当先两个头缠着布条,正是白天被万东牒拿砖块开了瓢的两人。

“两个小王八蛋果然躲在这,给我打!往死里打!”

众地痞抄起火棍扑了上来,万东牒左躲右闪,随手抓起什么丢什么,然而这会与白天不同,白天揍他们只是教训为主,现下却招招朝要害打来,真个想要他们俩人的命。万东牒再诡计多端,此刻也不过是身单力薄的半大小孩,魅族小孩更是懵懵懂懂,连人都学不大象,别说拼命斗殴了。

转眼间两人便被打得招架不住,万东牒被人后心窝狠踹一脚扑倒在地,他嗓子一阵腥甜,呕出来一口血,他头皮一疼,已被那为首的地痞揪着头发提起,噼里啪啦先打了数下耳光。

“万东牒,你不是号称小泥鳅滑不留手吗?现下像什么?你就像条死狗!”

“做狗就得有做狗的样子,过来,舔干净爷靴子上的泥!”

他被人强按下头凑近那人鞋底,一股臭味几欲令人作呕,万东牒拼命挣扎。

“不舔?行,把另外那个小子的眼弄瞎了!”

两名地痞揪住魅族小少年不让他动,另一个举着油灯过来,竟然想就这么将灯油倾倒到他眼里。那少年本来就有点呆,此刻更像是已经被吓傻,连反抗都不知道怎么反抗。

万东牒霎时间转过很多念头,终于还是抵不过心里莫名其妙发作的良心,他懊恼地怪叫一声,喊:“住手!你们给我他娘的住手,老子有钱,老子给钱行了吧,放了他,放了他听见没!”

地痞们停下手,为首那个冷笑:“万东牒,都到这份上了你小子要还敢胡扯……”

他一句话没说完,万东牒已经掏出适才珍藏的锦囊丢了过去。

地痞忙不迭打开,里头银币哗啦作响,至少有二三十枚。

“你不就是求财吗?给钱能了的事,何必见血?”万东牒一抹脸上的血迹,挣扎着站起来,“大家都在南城混口饭吃,弄死了我们俩还得毁尸灭迹多麻烦,倒不如今天就给我们哥俩一条活路,日后我挣了钱再孝敬您,长长久久的多好,啊!”

他一声惨呼,被地痞一火棍抡到腿上。

“万东牒,别人要这么说,我兴许就放他一马,可你不行,”地痞头子摇头,“你年纪虽轻,做事却毒辣阴狠,留着你,我怕没命花你孝敬的钱。”

他说完一使眼神,抡火棍的手下举起棒子就要打他后脑。

就在此时,一直呆呆的魅族小少年,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他的尖叫声仿佛穿透耳膜,自钻脑壳,令众人难受得只恨少生两只手不能都用来捂耳朵。他持续尖叫,抓他的两名地痞首就受不了松了手,蹲在地上拼命扶住耳朵哀嚎,随即,万东牒看着他苍白如鬼魅,眼眸诡异地转为全黑,他定定地看着蹲在地上想要弄瞎他眼珠子的两人,清晰而小声地道:“你们俩,挖了自己的眼睛。”

那两名地痞莫名其妙地满脸惊恐,四下乱抓,不一会,竟然真的直接以手指插入眼眶,眼眶顿时鲜血直流,两人疼得霎时间哀嚎连连。

余下四人被这一幕震惊,见那魅族小少年望过来吓得连连后退,可小孩眼珠愈发幽深,盯着其中抓住万东牒的两个道:“你们俩,打断对方的手脚。”

那两人眼神迷茫,霎时间又换上仇恨狰狞的表情,一见对方仿佛见到有杀身之仇的敌人一样,抡起火棍便开始自相残杀。

地痞头子大叫:“快,打死他,先打死他!”

另一个冲上去,还没动手,小少年已看向他,认真地道:“你,点火,烧死他。”

那人脚下一滞,竟然真的拐去摸油灯,转头便丢往地痞头子身上去,吓得他躲到一旁,油灯落地,轰的一下点燃墙角稻草。

那人扑过去将地痞头子压住,抓起点燃的稻草塞入他衣领。地痞头子奋力厮打,两人滚成一团,火顿时顺着两人的衣服烧了起来。

废弃的屋里,霎时间犹如修罗场一般,哀嚎连声不断,万东牒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名魅族少年,少年也看向他,眼眸逐渐恢复寻常,正待说什么,却脚下一软,顿时昏倒在地。

万东牒顾不上那许多,他奋力爬起冲到墙角,抽出一柄早先就藏在此处防身用的匕首,扎入那名着了魔般要烧死地痞头子的人背心,再一踹,将他也踹入火堆之中。

然后,他又依此刺死那自相残杀及自己挖眼的四个地痞,确保他们都倒地不起,再拉过荒屋里破布木屑稻草等一应易燃物品丢过去,摸出小小一罐灯油一点点倒进去,然后毫不犹疑点亮火匣子。

刺啦一声火苗燃起,万东牒立即将火匣子整个朝灯油那一扔,火顿时烧了起来,没过多久便顺着墙角蔓延,老房子尽是容易烧着的木头,霎时烧成一片火海,熊熊烈火之中痛呼惨叫诅咒四起。万东牒尚存稚气的脸庞却恍若未闻,他还有心情赶紧跑去捡起那个被弄脏的锦囊,仔细地吹了吹土,郑重放回怀里。这才回身扛起小孩,一瘸一拐地离开火场。

在他身后火光冲天,火光夺人心魄,其中有浑身被点燃还犹自挣扎不休的人影,然所有这些仿佛与他无关,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走出火场前停一下,回头犹如欣赏杰作那般,满意地看了看那处毁于大火之中的荒宅。

因为太满意,万东牒忍不住笑了笑,尽管鼻青脸肿,但他这会的笑,才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4

陶傑和聂颜站在屋脊之上,夜风猎猎,吹起他们身上的披风,漫天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跳跃不定,陶傑默然不语,似乎尚未从适才万东牒杀人放火的震动中回过神来。

聂颜看向他,微笑问:“怎么,不过杀了几个地痞,放了把火,我们从秋叶京一路回来,可是比这凶险十倍百倍的事都遇过呢。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陶傑轻轻吁出一口气道:“可他们俩个才多大。”

“你死我活的时候,敌人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就心慈手软。”

陶傑沉默了会问:“另外那个小的,刚刚似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是秘术吗?”

“我也看不透。”聂颜终于也困惑了,皱眉道,“我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无需借助任何星盘星石符咒等外界之力直接施用秘术的人,而且每种秘术都有传承,都要学习,不会有人生来就能应用自如。他做的不像秘术。”

陶傑诧异道:“不是秘术?那是什么?”

聂颜缓缓道:“我只知道他身上具有某种很强的能力,某种源自他血脉深处的,近乎本能的能力。这孩子不是人族,我们人族没有这样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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