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我(1/2)
指骨已散尽力量, 一年多的今天, 依旧毫无动静。
加西亚的血液在瓶中沸腾, 阿芙拉确认他已切断了血源界限的联系,随后他们来到天空之庭的静室。由女骑士动手, 小心翼翼倾倒了一滴血。
指骨宛如美丽的睡美人,沉睡在天鹅绒布中,美丽得令人心醉。
血液与秘银线条碰撞的地一刹那,在两人注视下轻易融进了骨头。
时光飞逝, 龙族早已在漫长岁月中回归沉寂, 它们形影单只,孤单沉默在大陆角落, 不愿与他族蝼蚁有所牵连。岁月时光悠扬滑过, 在血液沉浸在骨头瞬间,一道血纹自指骨在空气中荡开。
如同一颗石子投进死水,时空的镜面荡起褶皱。
细碎的涟漪在两名宫廷骑士前割裂开,指骨顺着血纹摇晃了一下, 无声无息, 一瞬间释放出了强烈的引力。
瓶中剩下的血液不由自主地倒流而出, 排山倒海卷入指骨中。
指骨在吸收血液。
同时他们所处环境也在急速变化。阿芙拉再次见到了指骨的神奇之处。
静室景象急速旋转,飞速后退, 安静的室内消失了,群山消失, 万海消失, 四面八方都像贵族们喜爱的那种积木玩具, 娱乐室拜访的那种——云层和山海都是积木,眼见积累起来,眼见摧毁于无声之中。
鸟群在天空盘旋,异兽阴森寻着猎物,生命重回过去,过去的过去,光线从薄雾另一端,从遥远的云端照射进来,填满时空镜面的所有缝隙。
一切都很奇怪,阿芙拉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旧忍不住望向加西亚。
青年杵在她的身侧,绿眼在时空一角中被切割,氤氲着极致的湿冷,与周遭衔接在一起,混成成一种颜色。
女骑士这才想起他的角色。
既不是人族也不是龙族,如果硬要说的话,恐怕加西亚更厌恶龙族些。龙族没有杀死混血于襁褓,如果混血死了也就死了,可加西亚没有死,而且在龙蛋时就有了思想。
更何况他清冷又傲慢,小气又记仇。
时空的镜面在化作齑粉。天幕终于停止了波澜进程,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雾,洇了一层不真实的虚红,从这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除了朦朦胧胧的地平线,没有森林,没有草木,没有碍事的山脉。
一眼望去,除了正前方一湖晶莹透亮的深绿,以及天幕正在燃烧的夕阳,再无其他景色。
一种亮丽火红的大鸟拖着艳丽的尾羽从天空飞过。
它嘹亮地清鸣,拖出一道炙热的金色火光。
加西亚动了。
他慢慢朝湖面走去,阿芙拉没有阻止。夕阳的天色映照在波澜不惊的湖面,远方吹来凉爽的风。这个地域□□静了,与第一次传送相比,一派安静祥和的金色。
深至膝盖的野草沙沙响着,走进后,深色的湖面在近处却清澈得可以看到湖底的藻类。在一串淡淡的涟漪中,鱼群安然游荡。
“奇怪。”阿芙拉想,“这么清澈的水里竟然有鱼。它们靠什么生存?”
时空果真再次变化,湖里的鱼不属于丹加环任何一种已知淡水鱼。这里也不像任何一处符合理论的地域。
加西亚已经立在湖水前。
他不像阿芙拉对外界充斥着好奇,清冷的侧脸染上夕阳的绯色,凝视着湖水中央一点。
阿芙拉跟随他的视线。
在时空停止流转那一刻,加西亚表情有些复杂,有点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光影深浅不一。苍白得惊人的皮肤,仿佛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吸血一族。
夕阳很快就要落下,阿芙拉正欲出声,加西亚终于扭过头。
他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彻底成了金色,阿芙拉看见阳光落入破灭的气泡,碎成氤氲,像某种华美的金属薄薄一滩,有向心底蔓延的趋势。
目光寂静。
这一瞬,毫无征兆,一种特别吸力以他们为中心旋开旋涡。
不得已的状态中,阿芙拉感觉自己的意识从躯体脱离。她好像成了飘飘然的云,或者无处不在的气体。
她隔着透明的隔膜观摩着自己的躯体,看不见加西亚,也看不见任何人。
女骑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的大鸟重新飞了回来,它长得很像图鉴中消失百万年的凤凰,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燃烧的火。它高声吟唱,叫声悦耳动听,轻轻一碰就碎了一片波光潋滟的湖泊。
它俯瞰着下方,视线穿过清澈的湖,窥探着更深处的某物。
在寻找什么?
紧接着意识流转,不知道经过多少折射,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阿芙拉感到惊奇。她如同悬浮的泡沫,幽幽漂浮在某处黑暗中。
“什么?什么东西?加西亚?”
下一刻,一层一层的意识折叠狠狠撞击过来。
深深浅浅的天幕,画布之上,星辰散发着淡淡光芒。满天星河是天空的眼,星光是天空的明亮的视线,如果不是细碎的云悄悄遮掩了一部分星河,这本该是多么和谐美丽的场景啊。
我在流光溢彩的天幕中诞生。
这里有清冽的湖水,惬意的空气,阳光在艳阳下荡漾破碎。光影闪动在我身上,如果我有鳞片,应该会折射出炫目眩晕的光。树枝摇曳,这里只有一棵大树,在距离湖面很远的地方,我会在树下乘凉。
高大的树木倒出沉静的影子,只有黯淡阴影中,我的倒刺才不显得突兀丑陋。
“你应该出去看看。世界大着呢,不要老待在一个地方。”菲尼克斯说。
她脸上隐匿着友谊的同情,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有着宝石般漂亮的羽毛,每一根都精心打理梳拢。大树树干是她的暂栖之地,偶尔,从外面的世界回来时,她会捎回来趣闻和有趣的消息。
“我不感兴趣。我不想离开这里。”我如此回答。
事实上我真心这么思考。自出生以来,通过传承,我懂得我的奇怪,我的特殊,和我的截然不同。比起高人一等,或者成为怪胎,我更喜欢轻灵的宁静,和丰满的影子。
树的影子,鱼的影子,草的影子,太阳的影子。
影子是特别的。每一道影子都卷曲着不同的光影,我看得见那些微弱光泽,天空的影子纯净白皙,
菲尼克斯爽快道:“好吧,什么时候想好了,你可以告诉我。”又高兴补充了一句,“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听说人类在联合精灵奴隶,准备反抗巨人呢。”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凉风送来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香气,我总会在菲尼克斯絮絮叨叨,千篇一律的念叨中安然睡去。
没有例外。
很长一段时间,湖水是湖水,树是树,草是草,菲尼克斯带来那些故事一点一点向前推进。
精灵奴隶的反抗失败了。
不对,好像反抗成功了,之前是佯装失败。
人类帮助他们逃脱,他们修建了很多城池,最有名的那几座偷偷接纳了很多精灵奴隶。巨人们找不到逃脱的罪人,勃然大怒,而人族联合了库斯巨人,创造了更深奥复杂的禁制。
我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那天,大树最粗重的树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脆响,火红的影子摔落在我身上。我下意识拱起腹部,避免倒刺破坏了菲尼克斯保养良好的羽毛。
菲尼克斯从我的背脊滚落进草丛,羞恼大叫:“这棵树老了!”
我友善提醒了朋友,这应该不能怪罪葱郁的大树。它的影子深幽静谧,正值健壮健康的时期。没想到收获了恶狠狠的瞪眼。
菲尼克斯气呼呼地离开,我很失落,不明白造成后果的原因。
鱼群在清澈的石缝中穿梭,我对视湖面中倒影的自己,歪着脑袋,不明白,不明白。但菲尼克斯如果生气了,理由恐怕出在我身上。但为什么呢?她可以考诉我吗?如果说清楚一点,我会好好改正。
菲尼克斯下次过来的时候,我会好好问她的。
希望她能够给我机会,毕竟她是我的朋友中唯一富有生命力的。
我模糊感到了难过的情绪。
菲尼克斯回来了,我几乎认不出她来——我凝视着她,疑惑她大变模样。这是什么?她的羽毛呢?她引以为豪的漂亮尾羽呢?为什么身躯拉长了又缩小了?只有后脑勺面前留着奇怪的羽毛?那累赘般的四肢,以及奇怪的造型让我不寒而栗。
她的胸腔突起成鼓鼓的样子,披着与身躯分离的羽毛,我控制不住怜悯和些微怒意。甚至下意识思索谁把她折磨成了这么难看奇怪的模样。据我所知,这副样子很像传承中的人型生物。
尽管如此,我感受到了期待的目光。
菲尼克斯仰望着我,目光又紧张又隐晦,我感觉自己快被期待的湖水吞没了。是的,凤凰可以变型,也许……菲尼克斯正拥有着奇怪的品味。作为朋友,我应该鼓励她,而不是恶意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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