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杀(1/2)
泰和帝瞧着贾珍跟霜打茄子似的, 嘴角弯弯,负手看了眼湛蓝的天空。随着一日日的渐热起来, 这天是万里无云,唯有高悬的金乌依旧勤勤恳恳的散发光和热。
就像在宣誓—天无二日,人无二君。
这般想着,心理最后那丁点的烦躁也消退了去了。
要知道,也许是因为从贾珍口中听闻悟心大师的言语, 也许是因为多年的历经世事的直觉, 也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感觉今日便是贾代善彻底行动之时。因避免两地传递消息走漏,他是全权交给了贾代善负责。
故而, 别看他嘴角含笑, 这心理说实在的也有些七上八下的。毕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但又不得不老夫聊发少年狂!
他是帝王, 跟人拖拖拉拉, 拖泥带水,叽叽歪歪, 矫情嘛玩意呢?徐徐图之, 也免不了私下一群暗戳戳觊觎皇位,盼着他早死早超生的, 索性还不如仗着现如今,正大光明一锅端!
面色带着一抹坚毅, 泰和帝又抬眸望了眼金乌, 不容分说的带着贾珍去逛上书房, 考核自家皇子龙孙。
而被考核的皇子龙孙们此刻还是不少人心中的希冀,尤其是被贾代善困在院子里的官吏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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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巡盐御史府内大厅,现今跟贡院的考舍一般,桌椅板凳排列井然有序,间或还有侍卫巡逻。而被监察的对象,倒不是考生,反而是官吏们。
官吏们看着眼前平铺的厚厚一叠纸笺,手里握着毛笔,大多都有些哆哆嗦嗦,哪怕极少数还维持着镇定,但也忍不住眼角余光四处的打量,不敢率先落笔。这种事情,写多写少了,谁都说不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遭遇。
宋大仁混在一群官吏之间,眼眸左右看了一眼,带着一抹的算计,脑海飞速回旋了一遍,一咬牙,打算自己做一回出头鸟。
他宋大仁不能折损在这里!
他还要帮主人监察各家,完成风水局,到时候主人就可以功法大成,那他也就报了这些的恩情了。
跟众人一般,宋大仁沾墨水的手抖了又抖,因为胖,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的似乎黄豆一般的嘀嗒流淌在信笺上,将墨汁都有些晕染开来。不过,当然下笔写的时候,宋大仁眼里却是带着一抹从未有过的坚毅,一笔一笔的从容不迫。
在人上首看得清清楚楚的江南总督见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心理一时间闪过万千画面。
他是寒门出生,靠着娶了前首辅李阁老的孙女,算个“女婿党”,外加自己实力,长袖善舞的,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十来年,才当上了堂堂的封疆大吏。可绕是如此又如何?看看贾代善那傲然欠揍的模样,谁都明白差距在哪里—家世!
可没办法啊,他的子嗣都不如他有才学,故而只能希冀与从龙,好做出点事业来,让新皇能够看在汗马功劳的份上,赏个爵位。但凡有个爵位,好歹还能维持两三代的富贵,那时候自然可以期待子弟中出现会读书的。
远的不说,那姑苏文信侯后裔林家不就是如此?仗着爵位,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一个读书好的苗子。不过,这林家也真子息薄了些。
江南总督面色带着一丝的嫌弃,还有更多的希冀—若他能够挺过这一关,还是得多生些子弟,日后好互相扶持着。
“所以我真不能动笔!不管写了什么,传到了皇子耳中,到时候便是两头讨不得好。”江南总督在心理叹道,鼓励自己只要熬着,等到了外头见此不对劲,到时候自然会联系其他人。
谅贾代善也不敢真动手杀人,充其量也不过是软禁而已,只要京城得了消息,不管如何,他便是有救了。
现如今皇帝年前大动过一批人,又岂会再大动干戈?这样不利于朝政稳定啊!
将支撑自己的理由来回回旋了好几遍,哪怕依旧抑郁之气簇在眉头,江南总督还是竭力摆出一副官位赫赫的模样来,猛得一拍桌案,斜睨了眼拿着刀剑巡逻的侍卫,厉声喝道:“那荣公难不成还要绑了本官不成?我乃帝王亲自任命的江南总督!皇上……”
在隔壁喝口茶的贾代善听着传入耳畔的话语,“啧”了一声,回到大厅截住人的话语。
这简直上赶着让他杀鸡儆猴的。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都没听过吗?”贾代善一甩袖子,“传令黑蛟,将江南总督九族都押过来。”
“你……”
“你什么你?给脸不要脸了!”贾代善面色阴沉,“你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可你能够确定你家的子弟很能耐吗?”
全托贾赦那小子做得梦给了皇上灵感,反向操、作去查各家子弟,一查一个准的。即使大多数的子弟是不知自家长辈事情,但是以小窥大,还是能够寻到些蛛丝马迹的。
诸如这江南总督程大人,纳妾纳的时间点就特微妙—李阁老告老还乡后,李家青黄不接时。再顺着这么调查调查,自然也能发现程家,李家那些缠缠绕绕的私下联络。
其实若说以往,泰和帝还不会如此动怒的。可偏生江南这地,因为江南总督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的蛇鼠一窝,牛鬼神蛇都跑出来了。
江南总督听闻这话,心中咯噔一声,面色有些灰白起来,感觉贾代善那若鹰隼的目光一下子似乎就能够射到人心底里,知晓那隐藏最深处的秘密。心理的那些仪仗,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打击的干干净净。
越想越觉得恐怖,江南总督刹那间软绵绵的。整个人都都堪堪靠着依在桌案上才不至于两腿无力,滑落在地。
瞧着还未两军正式交战,便心生了几分了怯意的江南总督,贾代善丝毫不吝啬的在给人添一把火,示意听风将收罗而来的证据摆在人跟前。
当官的有几个经得起彻查的,哪怕他贾代善也不能,但他乐意做帝王手中的刀刃!
而与此同时,江南总督看着摆在自己跟前厚厚的一叠文书,都不用往下翻,瞧着第一封自己亲笔写的信,面色便彻底灰白了起来,唇畔颤抖了好几下,才找到了声音,带着些咆哮,“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这他给四皇子写的信笺,怎么会在此?
“是你蓄意抹黑,我要面见皇上,我堂堂的……”
“拉下去!等人家眷到来,一同对外公布。”
贾代善声音不咸不淡的,没多余的情感,就像那戏本里冷酷无情,铁面无私的酷吏。可偏生这声音在其他官吏的耳中,不亚于夜间索命的黑白无常。只感觉丧钟一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余音袅袅,绕梁三日的,不由得脑中不由得空白一片,当下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的心理,忙不迭动笔。
尤其是还有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凄惨叫声传来,更是刺激着众人心惶惶不安。
贾代善听着传进来的几声哭噎声,抱拳横扫了眼众人,面色阴沉的跟包公似乎的—真真一群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
“现如今的官场还真不如以前。”贾代善心理腹诽了一句,转身缓缓抬头看天,他记得那时候有好些敢傲骨铮铮的,敢直言劝谏,有下官追着上峰揍的……
虽然那些时候,他只不过在边关,但还是听闻过不少热血澎湃的传奇故事,就像话本里写得那样。
可那些锐利护国之辈呢?有的殉道而亡;有的殉难了;有的变圆滑了;有的宦海沉浮中失去了本性;也有的沦为刀下一缕冤魂。
随着回忆,贾代善缓缓吁口气。未来,他不知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瞧着那随风飘荡的衣摆,宋大仁抬眸眼角余光扫扫背对着他的贾代善,眸光闪了闪,抬手用自己都有些汗淋淋的衣袖擦擦脸,一开口语调带着些颤音,结结巴巴着:“启……启禀荣……荣公,下……下官写好了,您……您过目?”
侍卫看了眼宋大仁,瞧着这一战,几乎都能熬出一两斤油来的大胖子,心理啧啧了两声,面无表情的拿着都有些湿漉漉的纸张呈送到了贾代善跟前。
贾代善一目十行的扫过。这馆阁体看起来还挺漂亮的,可经过人这汗液一侵染,都有些模模糊糊的,还得仔仔细细看了看,才能依稀辨认出一二来。
因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每个人,贾代善一瞧着这带着汗臭味的坦白信,没来由的脑海就浮现被自己捏手里毁掉的退婚书。
两者莫名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做坏事的手段还是差不多的。
心理腹诽着,贾代善睁大了眼睛,一一看过,瞧着人所书的最后最新的一件有违官德之事,转身幽幽看着弓着身的宋大仁,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问道:“宋大人,还挺实诚的,连帮我贾代善宣传八字不合的消息都写了?”
“下官……”宋大仁一听这话,似被吓楞了直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急声道:“下官……下官那是鬼迷心窍,鬼迷心窍。也是想给人一点教训!荣公,您明察啊!”
“听风,去核对。”将信笺递给听风,贾代善瞧着一副恍若惊弓之鸟的宋大仁,心理对人的警惕心却是愈发高了些。
干脆的连面上也有些带出来,贾代善冷冰冰的开口:“起来吧,宋大人。这种事,为人父母的确很生气,我贾家的私物还轮不到任何人插手。而且,你觉得我贾代善是因私废公之人?!”
宋大仁身形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下。
“但现如今我铠甲在身,公务在身,还用跟你因此计较。说句现实的话语,既在官场,你,还有在做的众人,一心一意为百姓,忠君为国才是根本,若没了这个本心,那就是鱼肉。”贾代善毫不犹豫,一字一顿的开口,横扫了众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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