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盐（1/2）
瞧着贾敬那笑意中带着的凌冽杀气, 贾政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小心翼翼开口：“敬大哥, 我哥他……”
话还没说完, 就听得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道童惨白着脸而来, 急声道：“道长不好了，后山竹屋走水了，珍……珍大爷被烧着了。”
“什么？”贾敬扭头扫扫弯腰捡拂尘的贾赦，揉额头：“把珍儿给我带回去！”
“您说的是。”贾赦恭恭敬敬的把拂尘递回给贾敬，瞧着人一脸淡然的模样, 刚松口气想后退一步呢，忽然一惊, 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后山失……失火？珍儿……珍儿……”
“还有脸说, 不是你那奇思妙想给勇气？！”贾敬一甩拂尘, 看似步伐镇定的离开, 边埋汰道：“闹腾着炼冰制盐的，都窜上天了。”
贾赦和贾政互相对视了一眼, 脚步飞快的跟上。
一出屋, 就能看见那烟雾滚滚直冲云霄, 越靠近后山竹林, 这传过来的热风中还带着一股令人难以语言的味道, 咸涩中透着汗臭味, 就像六月流火天有十个人将穿了一个月的臭袜子脱下来, 比比谁更臭。
贾赦忍不住掩了掩鼻，愈发心理打鼓。贾珍这熊孩子到底干了什么，研究出传说中化、学武、器不成？
想着，贾赦一迈腿，大步跑了起来。边眼眸滴溜溜看着在他眼前依旧“走”着的贾敬，捂着鼻子偷乐着—还修仙呢，这独苗出事了，轻功都用上了，看来拐回家没问题的。
哈赤哈赤喘着气，贾赦待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贾珍，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地上，都顾不得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慌张无比：“你……你脸蛋怎么了？”
本来白里透红顶顶水嫩的小鲜肉，现在整着跟包公似的，黑成一个炭头了，倒是映衬着贾珍那双漆黑的眸子熠熠发光的。只不过在人这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还带着些明显被烧过的痕迹，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了。
贾敬站定了步伐，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崽子，让人无法从脸上窥伺出一分的情绪来，但是莫名的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铺天而来的窒息感。
贾珍身边的仆从“噗通”一声全跪地了，便连跟随的帝王麾下的九州侍卫也弯腰行礼，“请道长责罚。”
而浑然不知自己算祸头子，贾珍一看贾赦眼眸都亮了一分，想跟人显摆显摆自己这几日的壮举和发明！可还没迈出一步，瞧着哗啦啦跪了一地的仆从，贾珍扁扁嘴，一挥手：“起来，让开！”
说罢，贾珍脚步绕过仆从，直接冲过去，欢快道：“爹，你看，叔，你们看，我学会制盐了！”
瞧着活蹦乱跳，眉飞色舞完全没被火吓楞了的贾珍，贾赦明显的狠狠喘了两口气，“你……”
说完，待嗅着满腔无法言说的酸臭味道，贾赦捏着鼻子，“你……你吓死叔，还有……”
抬手指指一言不发的贾敬，贾赦神情一脸紧张。
“爹，不是你说只要我能够学会，了解盐的发展史，就答应练炸、弹，那种一炸就毁一个城的那种。”看到贾赦的指示，贾珍看看神色跟平常没两样的亲爹，觉得他赦叔就爱夸大其词来着，而且他还记得亲爹给的承诺呢！
昂首挺胸着，贾珍美道：“爹，我现在非但了解了官盐，还有私盐呢！你……”
迎着贾赦再一次的张口无声提醒，贾珍挠挠头，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贾敬一步，瞪大眼睛细细观察了眼亲爹，瞧着人嘴角弯起的弧度好像的确有些不对，笑得太谄媚了，一点都不优雅得体的，默默捂着屁股，赶紧后退三步，扭头看看还跪地的仆从，垂头，“那……那什么，都是我逼他们的，您不要罚他们。”
“而且我都会制盐了呢！爹，我以后亲手给你制盐，好不好？”贾珍无比孝顺着开口，“不气，不气，您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会不会败家了，这贩卖私盐的，据说可有赚头了。”
贾赦捂着眼，拉着气喘吁吁而来的贾政默默往后退—天要下雨，独苗找抽，拦不住的。
贾敬捏紧了手中的拂尘，维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智，让仆从起身，安抚几句救主有功，向着为首的九州气使一颔首，“孽子不懂事，让诸位笑话了。”
财使擦擦额头的汗珠，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是皇爷的心腹，自然知晓宁府一脉的身份的。这……这小主子……挺……挺聪明的。
“道长您哪里的话，珍小将军真是聪慧非常，不用五天就把制盐之法倒背如流了，还亲自动手试验了一番。”
虽然都是前人的方法，但贾珍动手能力非常非常非常强悍。
当然，人也有败家的资本。
五天之内祸祸了上等白盐一百斤。
贾珍骄傲的叉叉腰，连脸都顾不得擦洗，自觉是勋功章，迫不及待引着人进竹屋给介绍。
这后山竹屋本来是他爹特意造出来当画室的，尤其是夏日听着竹林风声潇潇的，还弹琴，据说很有意境。
当然，这些他不太懂。
他把亲爹腻歪缠烦了，又抱着三清雕像当人质不肯回家，就被“绑”到这里来念书的。
“看看，这高悬着的练盐之法，瞅瞅还带图呢。是财使叔叔给我找来的，我们仿照了试药之法，搬来了好多小炉……”
“不敢不敢。”财使赶紧挥挥手，标明自己只是跑腿的。盐政是有专门官吏管理的，甚至炼化之法都算得上机密了，可遇上个乐得“一骑绝尘孙子笑，无人知是盐田来”的帝王祖父，那就不是事了。
“也是念在珍小将军一片孝心，皇恩浩荡。”
贾赦眼角余光扫扫捏这拂尘转悠的贾敬，再看看一脸骄傲的贾珍，眸光闪闪，莫名觉得皇帝好像挺宽容的。贾珍闹腾着练盐，还真许诺了。
这些帝王的暗卫待贾珍也比待他贾赦格外的优厚，甚至还可以说宠溺了。比如说先前说给房租就给房租。
眉头拧了拧，贾赦脑海闪现种种，发现自己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也就琢磨着等爹回来在商议一二。眼下的事情该是借着贾珍，把强国文里的中的制盐之法拿出来试炼一二，以此一箭三雕，利国利民利贾家。
不过还得先解决一件臭气熏鼻的事情。
“珍儿，叔能问你一件事吗？为什么这屋子里味道有点大？我虽然不懂这怎么制盐，但是正常人的思维去想一想啊，吃进嘴巴里的，不该是这个味道啊。”贾赦百思不得其解，哪怕现在全打开通风了，但屋内味道还是挺大的。
当然，他们也心大，坐在被烧焦了一角的屋子里。
一听这话，贾珍大手一挥，无比豪迈开口：“正常的太麻烦了！我把私盐的练法学会了。”
屋内三人惊骇的转眸看财使—帝王的人手，要拆自家主子的台不成？
财使竭尽全力的给贾珍描补着：“但……但是珍小将军，是个聪明的，从中还总结了为何能够变盐的道理呢。”
在场的没一个人相信，转眸幽幽的看向贾珍。
见状，贾珍气的不行，当场就解说了起来，“你们知道私盐贩子如何藏盐吗？是把盐化在了衣服上，这样躲避追捕之后，在把衣服重新煮了，让盐结晶。”
“你就学会这个制盐之法？”贾敬面色彻底青黑一片，眼角余光扫过高悬的煎盐之法，感觉肚腹里反胃不已。
要知道，他贾敬是科考入仕，还担任过太子府詹士。对于国库税收的重要支柱之一盐，自然是知之甚多的。私盐贩子基本上多是做苦力装扮，毕竟要躲避官府追捕，更为重要的是要隐匿乡野间贩卖，自然是要与乡野环境相容了。形容，也不是贾敬嫌弃，是真真与乞丐无意的。尤其是夏日炎炎，那汗臭味道一来，盐都是能够带着土黄色的。
脑海一想，贾敬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翻腾，就连隔夜饭都想吐出来了。亏他先前还觉得欣慰，觉得贾珍是依样画葫芦的玩玩，仿照了些皮毛就吹牛了，但也是一片孝心。
可万万没想到还是他这个亲爹太乐观了。
“哪能啊。”贾珍跺脚，对亲爹这种表情非常不满意，“财使叔叔说，顺天府伊都得给我送锦旗表扬我呢。他们因为我，把直隶范围内的盐贩子都逮了呢！”
屋内其他人：“…………”
贾珍瞧着那如出一辙的表情，气哼哼道：“我也出了很多力的。经过盘问之后，我们一起总结出来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飙高了音调，贾珍认真无比道：“盐贩子们都说晒盐场的拿货的成本要比煮盐场的成本低上很多很多。煮盐，需要柴火，炭火，还要很多盐民盯着看着，程序也很多，但若是可以晒盐，那就轻松很多。可晒盐呢，要看天气的。是那种内陆才有的，叫井盐河盐来着。”
贾赦闻言，颇为给面子拍拍手，以资鼓励。
这种事情，他本来一点都不知晓的，还是看了强国文才懂。这年头小老百姓是不怎么用得起盐的，据说农村婆婆都还会盯着新媳妇做饭，就怕人偷盐偷油等等的，提前沾荤腥。
而之所以盐这么贵，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打死那谁来着，提出盐铁官营，垄断行业以致于巨头暴富，苦了大半的老百姓。第二个，当然也是因为现实因素，普通人难以制盐。制盐的成本高，分为了盐的制作成本，以及运输成本。
所以，这也是他想着修马路的缘由。因为修官道这种事，他爹好歹能够用便于行军，方便军队调遣为理由，说上些话。
当然，这些都是他贾赦还在试想的事情，可万万没想到他大侄子竟然已经开始在尝试，落实到实践中来了。
这行动力，简直太果断了！
这一刻，贾赦感觉自己内心那万千的思绪都化作了一声声掌声。
贾政见状有样学样的跟着鼓鼓掌。对于盐，他也只知晓盐政，盐商，有钱这些词汇而已，没有像贾珍那般去深入了解过。
贾敬：“…………”
听着耳畔震耳欲聋的响声，贾珍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红脸，继续说道：“然后我们经过试验，发现盐贩子藏盐还有很多门道的。这放水多少重新煮盐，煮出来的都不一样，还有盐贩子最怕夏天了，因为在外行走温度一高，这盐就会自动冒出来，据说跟熬猪油差不多。还有个盐贩子说哦，先把盐水给煮着，然后在撒上些盐，也会加快结晶的，就是这种方法对他来说费钱，用不起。但是我们都试验了一番，发现都很有用。”
“你不会又是将盐化水后试验吧？”贾政看了眼面色依旧晦暗的贾敬，再扫扫有些神游的贾赦，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在盐田上试验的。财使叔叔可好啦，从山东渤海那盐场八百里加急弄回来的盐田。”
“所以你就把我的竹屋给顺带试验了？”贾敬不急不缓的开口，问道。
贾珍把头摇晃成拨浪鼓，“爹，这真是意外啊。我本来想着吧炼丹有丹炉，若是制盐也有个盐炉，这里面的火候刚刚好的，盐水一放进去，蒸一下，能够结晶就好了。刚带人试验呢，娘派人给我送奶冰，怕我玩累了解解渴，一不留神没端稳的，溅些冰块进盐水里了。您猜等我吃完了另外一碗，发现了什么？”
“那盐水结晶了。”贾赦猛的一拍案，眯着眼看向贾珍，带着些亢奋道。
这题他刚看过啊！
穿越者说了初中化学知识！
把不饱和溶液变成饱和溶液，可以增加溶质、蒸发溶剂、降低温度！
贾珍培养培养，那就是最好的数理化苗子！敢做敢试验，关键是还有钱，不用金主爸爸！
像穿越者，那种穿越农家的，有人那么爽吗？
【妖精啊，我们家珍儿有这方面的天赋吗？《红楼梦》有没有写啊？】
【无有关叙述。】
【谁说的？】贾赦听到这话，还挺不满的，自己动脑筋想想，还反驳了【想想，若是爬、灰是真，那么他能够避开那么多仆从，不正是说明人胆大心细？尤其是你们那些狗屁的红学还说秦可卿是皇家女？那更说明人艺高人胆大了！现如今，我只要琢磨着这色、心转化成化学之心，不就是可以充分发挥人的天赋人设？】
【……逻辑真完美，宿主您加油。】
闻言，贾赦愈发慈爱的看向贾珍，带着些望子成龙的期盼。
贾珍听着贾赦如此给面子的附和回应，“对对对对，赦叔很神奇的。然后我就让财使叔叔他们去拿冰块了。可是……”
耷拉了一下脑袋，贾珍声若蚊蚋，“其中一个炉子要熄火了，我和平安喜乐不怎么会点火，一不留神就把火星子带出来。带出来，这竹子噗嗤噗嗤就燃烧了，爹，真不怪我。等过后，我给您修一个金碧辉煌的，好不好？”
“合着还得怪我这个竹屋太容易起火了，是吧？”贾敬揉头，“去，把你们的研究过程记录拿来我看看。你去洗漱一下跟你娘也报个平安。”
—他原以为皇帝的人很正经，跟着这熊孩子完全就可以放心了。岂料皇帝不靠谱，这些侍卫竟然能够陪着人那么折腾。
说着，贾敬忍不住诧异一句，“你自己想着找盐贩子？”
贾珍点点头，“因为他们卖得便宜啊。赦叔说，要省钱之法的。”
贾赦闻言点点头，“这话的确是我说的。我觉得若是研究盐便宜，也是利民大事，不如敬哥，我们一起先研究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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