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水村(1/2)
当牙刷牙膏在念水村出现的时候,城里的女人已经穿破好几双高跟鞋了。念水村人并不觉得他们哪里落后,反而比其他村子先进文明了不少,只因念水村有四百号男人,这是念水村人最值的自豪的地方。在此十年前,念水村有三百八十户人家。鬼子一来,只剩一百四十户了。可就这个数,也在方圆三十七个村最硬。
这天,四更。
陈口巧头顶着白毛风雪赶来了张福家,她是个身枝瘦弱的女人,常常吃不饱饭,可在男人们眼里她瘦的好看。
院里扑来四只大黑狗咬门,张福老汉笑呵呵的走出家门,只需他轻轻一声,叫回了四只大黑狗。
陈口巧见他走的慢催他快点,陈口巧又怕被人看见。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一样。
张福老汉赶来打开了院门上的大黑锁,陈口巧低下头蹿进了家门。
家里炉火正旺,光线昏暗。比起外面的寒夜不知好了多少,可在陈口巧心里这暖和的家就是冰牢。
张福老汉面带微笑的走进家门,听见了陈口巧的低泣声。他有点扫兴,关紧门时说二虎是他的人。
闻声,陈口巧止住了哭声。她已经弓起身子,双手托住炕沿,一边催他快点,一边流下了眼泪。她焦急的回过头看见张福老汉把一个小罐子里的东西抹在了家伙上,她生气的问他干啥。张福说抹枪油,她怕张福使坏。她走来从罐子里沾了一根手指,放在鼻头前闻了闻有甜味。“你别糟蹋好东西了。”她唆了唆指头上的蜂蜜,走来弓起了身子。
张福老汉走来她身后,扯下了她的后裤腰。
“这滋味才甜呢!”
陈口巧三十几岁,有几分姿色。只是家里穷的要命,她只能依此贴补家用。完事回去,她带走了一块钱和一张烙饼。她在回家的路上吃了烙饼,就着风雪一起下肚。
天刚亮,地上压了老厚的雪层。公鸡还在打鸣,雪花还在飘洒。那两百四十户空院子,明显有鬼魂在游荡。
一个少年被一根麻绳吊在村里最高的院门的门梁上,他光着上身,两侧小指般细的肋骨清晰可见,身上布满了一条叠一条的血痕,几乎布满了全身。他差不多已经死了,黑白无常也差不多快来了。
周围只有一个穿着蓝布棉袄的年轻女人哭的不敢发声,她的眼泪和她棉袄上的补丁一样愁密。她站在院门外,仰高头,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被吊起的少年,她嘴里依依呀呀的说不出话,她是个哑巴,是这个少年的亲娘。她二十七岁,儿子十四岁。明白人,一听这对母子的年龄就能猜个差不多。
无论她怎么跳,双手都勾不着儿子的双脚。把她急的想一头撞死,但首要救下她的儿子。她想搬个东西踩在上面,可在院子里找来找去,除了贫白的积雪什么都没有,她突然发现那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的门前有一个断了一条腿的木凳。她赶紧看去那扇关严实的破房门,她害怕门里的那个男人。出于对儿子的关爱,她硬着头皮迈出一步还是有些害怕。当她心里挣扎的迈出第二步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妇女从后抱狠了她的腰。她一回头,哭娘。口齿并不清楚,但她的娘懂。她手指去儿子,指望娘能救下她的儿子。
马四女捂住女儿的嘴巴,又拽又拉的把女儿拖走了。从来到走,马四女一眼没瞧外孙。
这一幕恰巧被隔壁出来倒尿盆的赵招娣看见了,她一直看着母女俩拉拉扯扯的拐弯不见了。赵招娣心里惶恐不安,转身时眼睛看到了隔壁院门上有个东西,她定睛一瞧是个人,她失手掉了尿盆跑去了院后。遇见张福老汉和她打招呼,她一闪而过说了声救命啊!
张福心里有些纳闷,心想赵招娣是不疯啦!那可倒好了,他最喜欢又傻又疯又穷的女人。也是好奇,他打算走去张柱家看看。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心想遇到二虎至少要损失一根烟。还是算了,回家安全。他走来打开了院门,看见院里跑来四条大黑狗对他大叫。他心知身后有人,转身看见来人是凤仙。
“娃子这大清早的找爷爷有啥事。”
“我饿。”
凤仙是个八岁的小女孩,身上裹着补丁补补丁的衣裤。她穿了一双黑色的单布鞋,她活了八岁没穿过一双袜子。她手里天天拿着一个空面袋,挨家挨户的讨粮去。
张福老汉看见周围没人,对凤仙笑道好说好说。
“天太冷了,冻死人了。”
“爷爷家的火炉从早到晚暖的直冒汗。”张福老汉拉紧凤仙的小手进了院,他锁上了院门。
“锁门干啥?”
“家里有糖糕,爷爷带你去吃。”
小凤仙听有糖糕吃,开心的猛点头。
院里有三间正房,两间西房,粮仓一间,圈里两头牛,一头驴,三头猪,四条大黑狗。虽比起他二十年前的光景差了天地,但如今在村里他也算有钱人。鬼子没打来那会儿,他祖上三代是地主。鬼子一来,他家破人亡不说,他还给鬼子做了狗,他没少欺男霸女。鬼子一走,他是一条人见人厌的老狗。但看他七十高龄,人们不怎么和他计较了。可是这人心恶毒,不论年龄大小。
“上炕把裤脱了。”张福老汉拿来一小块糖糕对小凤仙说。
赵招娣脚步急匆匆的踏破雪层,冲前面的那处三间大瓦房的铁院门大喊:“顺子,快去救救二黑,你晚去一步,二黑就没命啦!”
朱顺推开家门,一边往出走,一边穿上黑棉袄,这虽是一件旧棉袄可没有一个补丁。他三十七岁,身体高大,浓眉大眼,浑身透着一股正义之气。且不说他的俊模样受女人喜欢,他的能力更受大家爱戴。他在市里上过高书,三年前成为了一名党员,现在是念水村的村长,也是念水村最富有的人。他的院里有牛圈,马圈,羊圈,猪圈,鸡圈,西房和粮仓各五间,还有一辆自行车,光凭这个院子就能光宗耀祖了。
赵招娣站在院门外叫道:“他把二黑吊在了门梁上,你快去看看。”
朱顺惊恼的推开院门就跑,跑起来就像一头公牛。
“又为啥啊?”牛翠翠一边抱怨,一边走出家门,一边穿上了花棉袄。这是一件新做的丝面棉袄,在方圆百里可不多见。她比朱顺小十岁,是朱顺的第二个媳妇。
“他又欠下供销社的烟酒钱啦,他肯定逼二黑找顺子要钱,二黑不肯,他就往死里打二黑。二黑也是个硬骨头,打死都不吭一声。”赵招娣看着牛翠翠着急的走来,她说老爷们的事你去了帮不上啥忙。
牛翠翠叹气:“大妞一走,苦了二黑。”
“我哥不在家?”
“来喜哥去串门了。”
赵招娣心想大清早的一个光棍能去哪里串门,这牛翠翠一定是在提醒她什么。
“你家有灯皮纸没,有的话给嫂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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