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11（1/2）

这晚，他因为学校里的流言睡不着。

房间门被推开，一道阴影站在他的床头边。沈禹城知道，那是他的母亲，却又感到奇怪，她不好好睡觉跑到他房里干吗？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他的母亲以为他睡着了，摸着他的头，轻轻揉了揉，叹口气，幽幽道：“禹城都那么大了，再过几年都要成大人了，想当初我嫁给你爸爸，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呢。”

她轻笑，笑容有几分悲凉，眼角也有些湿意：“从前我一直告诉自己，这男人到底是自己选的，即使时间消磨了爱情，我和他还有几分亲情，左不过我忍他一辈子的事。”

“可现在呢？”她自嘲道，“禹城，妈妈发现有些东西你越忍让，越会让它得寸进尺。”

沈禹城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动了动自己的身子，他的心很慌，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尤其是他母亲说的那番话，她一定以为他睡了，所以才会在他床前畅所欲言吧。

她的话里提到他的父亲，她现在这样，肯定和他父亲脱不了干系。

然而，他却不能打断她，不能让她察觉他在装睡。

他母亲忽地蹲下身体，双手抱膝，隐忍着，在沈禹城的床前哭泣。她的哭声隐隐约约，如果沈禹城真的睡熟，恐怕还真听不见。

“禹城，对不起。”她留下这句话，立刻跨出房间，朝他们家的后院跑去。

他们家的后院是一片青翠繁茂的竹林，竹林里有一口二三十米深的地下井，沈禹城跟出去就看见母亲朝井边跑。

眼见母亲碰到石井的刹那，他就预感到不对，他飞奔过去本能的拉住她，却还是晚一步，只拉住她一只手。

母亲却哀求他，在井里泪如雨下：“禹城，放手，让妈妈走，好不好？”

让妈妈走……

他不想让他的妈妈走。

沈禹城拉住她的手，不敢放，只哭求她：“妈！不要抛下我。那个男人是个混帐，他没有本事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我可以有，我还有未来。妈，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母亲却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他本能的用两只手死死握住她，她挣扎会儿，像是放弃般，不再扳他的手。

她用一只手抚摸他的脸庞，她说：“禹城，妈妈也很想看你长大的模样，你爸爸年轻时长得那样好看，只一眼，我就被他迷住。我们禹城肯定比他更俊俏，只是……妈妈受够了，真的好累，活在他视线内一秒钟都是受罪。”

她说：“禹城，别再让妈妈受罪了。反正，我也只是个神经病！”

沈禹城愣在原地。

这一愣，他的手就被他母亲扯开，“噗通”，二三十米深的地下井水，足以，淹死一个成人。

这个夜晚，无风无月无星无雾，却有个少年跪在井边与他的母亲做最后的告别。沈禹城一辈子都不敢忘记这个夜晚，因为他的放手，他失去了，最最亲爱的妈妈。

沈禹城至今还记得，那年他才十二岁，和平常一样准时回家，门打开，却没看见父母中的任何一个。

整个屋子都寂静到恐怖，平房里所有房间都是大打开的，只有最大的主卧，也就是他父母的卧室是紧紧关着的。

一扇闭合的门，似乎可以藏着数不清的秘密，于十二岁的孩子而言，弄清神秘的东西是一件多刺激的事情。

他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朝里瞧。

时间，刹那间就停止。

五六个青年男女十分混乱的睡躺一地，他们目光涣散，房间里一室狼藉，啤酒瓶、床被、枕头与男男女女的衣服混在一起。

他们精神很不好，有个女的匍匐在一个男人身上。沈禹城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他将一个衣衫半褪的女人压在灰土墙上，手里拿了一瓶老白干往她嘴里灌。

完了，女人问他父亲：“你这样不怕你老婆知道？”

他父亲说：“一个神经病，知道个屁！”他母亲的病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这天，他母亲恰好清醒。

他不懂，母亲的病难道不是被父亲气出来的吗？为什么他还那么嫌弃。

母亲却突然冲过来，推开他，彻底将门打开。她没理会其他人，疯魔一般奔向他的父亲，疯狂的和他撕打拉扯，顺便胡乱抓了墙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女人一把，脸上的皮都破了一层，后来还赔给人家医药费。

他从没见过他母亲那样疯狂的模样。

她一边撕打他的父亲，一边哭闹：“沈家霆，无论你想怎么对我，我都忍。因为我和你组了家庭，就认定你这个混蛋，可你都做了什么？老娘不嫌弃你穷不嫌弃你没本事不嫌弃你家暴，你呢？不知悔改就算了，现在还说我是神经病，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还要不要脸了？沈家霆，你把老娘的脸都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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