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久别又相逢（1/2）

初平二十八年，岁末。

金陵这一年的雪来的格外早些，还没到年假朝休的日子，纷纷扬扬的大雪已下了近两个月。眼下各家各户自然都忙着准备过年，公侯世家也不例外，且因着那许多的下人，公子小姐们倒比平日还清闲几分。

镇国公府。

作为三大世家之一，镇国公府的庭院一向以雅致著称，碧湖薄冰，九曲连桥蜿蜒着通向湖心的听风亭。连桥的雕栏与亭子顶上覆了一层厚雪，整个便似一幅泼墨山水。而这山水画中那锦袍白裘立于连桥上的少年，则是画龙点睛的一笔。

在雪中出神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刚刚及冠的慕临安。他贴身侍卫宋秋连唤了几声“大公子”才让他回了神。

“怎么？”声色清越好听，而声音的主人亦生了一副白净俊秀的好相貌。丹唇明眸，神色温温柔柔也掩不住少年特有的飞扬，正是金陵茶肆流传的各类话本子中最招姑娘喜欢的公子模样。

“公子，平海将军马上就到城门口了，公子说过将军一回来就要知道的。”

慕临安自然记得这一茬，嘴角浅浅勾出笑意：“好，知道了。你收拾一下卧雨轩，把那匣君山银针找出来。再遣人到雪窖拿坛雪水出来，要去年梅花上采的那坛。”

“是。”宋秋见他拂去肩上落雪，又问了一句，“公子要出门？”

“不必跟着了，我很快就回。”

见宋秋领命而去，慕临安抬头看了看天，转身离开了连桥。绕过假山，越过穿山游廊自垂花门踏上抄手游廊从侧门出，向北行一段后就到了金陵的主街。主街直通宫中，是将军回京述职的必经之道。停在街边抬头向城门望去，能远远的看见一阵烟尘。慕临安静静地等军马靠的近了，望见队伍之首那骑在盗骊马上的银甲少年才展开一个笑来。那正是定远侯府的二公子顾思涯，镇守原州的平海将军。

少年清俊的五官尚带着沙场的征伐之气，虽经长途奔波却无一分疲累之态，面上神采飞扬。尚沾着血的披风猎猎作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傲气。他望见噙着笑立于街边的好友，当即弯起了如画的眉眼。本就生的好看，五官深邃明晰，笑起来那股子疏离便消减下去，像个清贵公子了。

军马未多做停留，慕临安亦知他去宫中述职耽误不得，来此也不过为提前确认一下好友平安，所以目送顾思涯远去后便直接转身回了府。

宋秋办事一向妥当，当他踏入卧雨轩时，不论吩咐还是没有吩咐的东西都已全部备好。那坛慕临安亲手采集的雪已开封，红泥火炉燃得正旺，铜壶中新加了雪水和晨露尚未沸腾。木几上放着一个半开的黑檀茶匣，里头形细如针的茶芽正是顾思涯喜欢的君山银针，依着这一点，茶具也由紫砂换成了汝窑白瓷。

慕临安解下狐裘靠在了一边，取了本《山川录》翻阅起来。若没什么意外的话，水沸第二遍的时候顾思涯该打理完诸项事宜过来了。他一面心不在焉地看书，一面分神留意水的情况。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头遍水开不久，手中的书尚未翻过二十页，一个身穿玄色常服的少年便踏入了卧雨轩。顾思涯卸下戎装之后一身傲气消失的干干净净，面上带着懒散的笑意。除去腰间那把碎玉剑，便再没有能让人联想到所向披靡的平海将军的东西了。

顾思涯几步跨至他面前，俯身按住慕临安的肩膀细细端详一番，旋即蹙了剑眉：“清减了些。”

慕临安不自觉莞尔，挥手赶他去旁边坐下：“你倒是快。”

“我爹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会儿正歇午觉，就丢给我一句打理好自己滚出去玩。”顾思涯满脸无奈笑意，“陛下那边……是澜大小姐闹呢，我递了折子就走了。”

“宣澜回来了？”慕临安显然有些意外，“我没听说沧澜军回京了了啊。”

“军队还没到，她自己先快马加鞭回来的。”顾思涯不知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却立即松开又成了平和之色，“她这次出征柔然，粮草后备出了问题，险些被攻过雁门关。眼下在陛下那里与徐寄河理论呢。”

慕临安正低着头沏茶，倒是没看见他神色，听了这话才抬起了头，“徐寄河兵部尚书做了十几年，终于打算捅个大篓子去外放养老了？”

顾思涯笑出了声，“半年不见，你这嘴倒是越发厉害了。”

“兵部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慕临安想起另一位好友，“宣澜那脾气没直接揍人？还理论？”

“单方面理论。”顾思涯懒洋洋的答道，“我去的时候那丫头已经快忍不住要动手了。”

也就是顾思涯回来及时，否则夏宣澜会不会动手还真不好说。

慕临安暗自庆幸了一下，便听得好友抛了一句轻佻的话来：“别光顾着那丫头，说句实话呗，想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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