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阮瑨一直觉得,自己大概是整个附中里活得最狗血的一个人了。
从前她作为京北大院最大的头号狗腿子,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她都没有见过像现在这么……夸张的场面——成排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优等生们,正脸色苍白地挤在这间狭小的医务室里,对着躺在病床上的她负荆请罪。她们面色苍白,惊慌失措,仿佛下一刻,她会跳起来吃人一样。
居然会有人对她请罪?居然有人见到她的第一面不是喷她而是负荆请罪?真是难得。
她看着这间医务室里,熟悉的摆设,以及这群人穿着的熟悉的校服……陌生的情形让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她记得,她已经死了。
车祸死的。
车轮子碾过骨头架子的吱呀声她都还记得真真切切的,怎么一睁眼却在这么一个地方?
那么,现在的她,是谁?
这群穿着附中蓝白相间校服、闷在医务室围观她的优等生们看起来并不太熟知她银样镴枪头的性格,束手束脚,诚惶诚恐,见她一眼珠子瞅过来,都止不住吓退一步,胆子小的更是直接唰唰地掉眼泪了。
阮瑨:“.…..”
躺在床上,不当狗腿很多年的她究极努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但,然并卵,这群人围在她床边哭得泣不成声。
她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人均十五岁左右,在京北中学中排行第一的附中校服映衬下,每个人都如花朵般,生机勃勃,如果不计较湿了一整张脸的泪水的话。
阮瑨思考了片刻,深深觉得,哲学三问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打发掉这群人。
基于曾经在军区大院里混迹的放荡时光,精修‘如何讨好大佬一百招’的史上最强狗腿的她,对处理这样‘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乍回事但看起来又十分大场面的场面’起来深有心得,沉稳得当,丝毫不慌。
她低头思考了片刻,试探性地说了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我…没事了,要不你们散了?”
阮瑨觉得,这么多年来,她能说出这么一句天下大同的话来,是十分难得的。毕竟她生前小半辈子里有一大半的时光都在学习怎么当一个为非作歹的狗腿。
感谢祖国感谢当,能有这样明显卓越的进步,一切都要归功于她在高中乃至大学几年多来得沉心修养!这要是换做早几年,她中二病晚癌无可救药的年代,整天翻天覆地的、没事都要整些事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广大的胸襟,散播这种诚信友爱、积极向上、互帮互助、人人爱我我爱人人的光明思想呢?
然而,在座各位祖国的花朵还是不买账,脸色甚至刷地一下更苍白了。
局势胶着,其中那位弱小一些的、哭得几乎已经看不到眼睛的小姑娘一下扑到她的病床前,整个人发着抖,边抖边哽咽地对她说:“阮同学,都…都是…我、不对,不关……不关她们的事……”
好的,她还是姓阮!阮瑨保持微笑。
小姑娘的声音还不错,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混杂着哭声阮瑨听不清楚她说的话,只能猜个一星半点的。但为了不给在座各位增加压力,仍旧尽可能地摆出一副慈爱的老阿姨面庞,面带微笑,暗道:你倒是说清楚一点啊。
然后,小姑娘扑通跪倒床边:“阮…阮同学……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阮瑨:……
阮瑨觉得经过这么多年的修身养性,自己应该算得上是个诚实友爱,乐意助人的四讲五美好青年……虽然幼年的时候也造作过,但是应该也没到如此不讲情面、要置人于死地的地步吧!
她活得不算长,二十四岁,但是人生该经历的东西基本上都经历过了。她有对想挣光这个世界所有钱的首富爹妈,寄养在京北军区大院,有一个心上人,是个小王子,不对,应该是个大国王了。
她记得她死之前周放已经接手京北军区的大部分事务了。
接连经历,又被小姑娘们苦苦哀哭了一遭,阮瑨只觉得身累心累,半逼半压地将人赶走,将不大的医务室腾空。
安静下来后,阮瑨再度审视着这个熟悉的空间。她抬起自己软弱无力的小胳膊小腿,走到窗边。
下午的太阳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照进这个过分静谧的医务室,微风斑驳着香樟树影,所有的东西都分外熟悉,契合她记忆中的附中剪影。
她曾在这里读过几年书,经历过一段学生时光,有几个交心的朋友,也徒步过一段深渊。自从她转学之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这个地方,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致。
如今再看到这样的画面,凉风带着不知是什么的花香扑鼻而来,这一切都显得太梦幻了,梦幻的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她看着自己突然变小的双手、透明的玻璃窗子倒映出她穿着蓝白校服软糯的身体,还有熟悉的脸庞,那是她的脸。
她怔怔地看着,所有的一切都跟已成年的她不相符……但,透过风传来的五感又太过鲜明,她又觉得这周围这一切不像是做梦,阳光、风、还有可以映射的玻璃窗无一不在告诉她:她重新回到了她记忆里的那个附中。
她没有惊呼,只有沉重的无力感从心头某个角落弥漫至全身上下,让她脱去一身气力。她收敛着重新躺回纯白的床上,模仿着安详死亡的样子躺好,连呼吸都放轻得几乎要感觉不到。
她静静地躺着,听着寂静之中从不远处操场传来的、微不可闻的笑闹声。她对这个地方太过熟悉。
……所以,她是重新回来了嘛?
要重新地走一遍。
再见一遍那些人。
再经历一遍那些事……
不过,也好,重新来一遍就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将有转机了……
她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日光西沉,静悄悄的医务室被打开,一个人影拎着两书包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来人走到床前看到还闭眼躺着的阮瑨一下子犯了难。嘀嘀咕咕叨扰道:“怎么还睡着啊,乔小姐不是说就是碰了一下没什么大事的嘛!”
乔小姐是他们这里的校医,一个很知性的小姐,落落大方,很得附中上下的喜欢,阮瑨也喜欢,有事没事地就往医务室瞎晃悠。
“这下难办了……”
“要不要叫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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