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方清明(1/2)
周武十九年不仅雨水多,连寒冬也来的更早一些。仲冬方至,已冻得人瑟缩发抖,匆匆裹上棉衣。
缠绵病榻的宣帝穷尽太医院之功,终究无回天之力,于阳月最后一日殡天,崇仁太子登基,改年号昭德。新帝即位,随之赋税减免,大赦天下,民心所归。
杨妃感念先帝恩情,嚎哭多日,意欲随先帝一同而去,虽几经劝阻,终是自戕于寝宫之内,三皇子慕容叶季封梁王,然怙恃双失,悲痛欲绝,闭王府门深居浅出,渐隐于朝。
史书上如是记载,不知书写完这些词句的史官心中有何感想。
这些已经不关叶季的事了,如今的他如丧家之犬,历经逃窜,却甩不开天子暗卫的如影随形。
梁王,呵,那座梁王府不过是个精美的牢笼,想要他付出一生的代价,那也要看他是不是心甘情愿。
杨家他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宏图霸业也不是他的理想,若不是母妃以死相逼,他又如何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为什么是沈春鸿!
杨家事情败露的那日,他被传进母妃的寝宫,重重叠叠帷幔之后,母妃口角溢血,得意的看了他最后一眼。
抬起头,却是沈春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为什么你也来逼我!
恨恨的捶了树枝一拳,结果惊起几只叽叽喳喳的飞鸟,潜伏在林间的叶季摸了把脸上的水汽,赶紧凝神屏气。
山林的雾岚连睫毛都被打湿,模模糊糊看不清,身上的衣衫被荆棘划破,褴褛的布片依稀看到斑斑点点的血迹,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那个俊美贵气的三皇子的影子。
所谓成王败寇,落到此等境地也是咎由自取,可惜啊,终究心怀不甘。
连日的东躲西藏,叶季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若说这些人真是想拿他,怕是他根本支撑不到此时,可若说这些人心无恶意,又为何黏的如此紧密。
动辄五十步开外,似乎确认到他的人影就心安理得的调整休憩,一旦发现他失去踪迹,便开始捕风捉影找寻于他,弄得他气闷非常,又恼怒不安,仿佛猫抓耗子一般。
杨家完全失去音讯,他的好皇兄,仁德无双的好皇帝,并未在这个作秀的节骨眼上对杨家赶尽杀绝,按照道理,早该有人联络接应,可是这几日自己所带的亲卫几乎损失殆尽,却一个人影也未见着,发出的讯号也是石沉大海。
昨日最后一名亲卫被他借口故布疑阵撇开不同方向,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他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这些人跟了他许久,总不能往死路上带,自己尚不知能否生存,既然谴开他们,那也只能是各安天命。
日照即将破开山岚,他若是想逃,此时需抓紧时间了,无论前路是怎样的,总是不回到那座让人窒息的牢笼便好。
京城连绵不绝的阴雨终于破开了一丝裂缝,虽然依旧灰沉沉的,好歹不再有湿哒哒的雨水淋在身上。
沈春鸿不吃不喝已有两日,跪求在崇明殿外,就算是再强的身子骨,此刻亦头晕目眩。
“皇上,春鸿统领他……”
上朝下朝,出殿进殿,都免不了看到他,像块顽石般杵在那。昭德帝心浮气躁,啪一声砸了手里的茶碗。
“告诉他,他就算跪死在殿门外面,朕说不许,就是不许!”叶伯气的指着殿门便骂,“杨家罪证俱全,朕也只是圈禁他们,还想要朕如何做!他沈春鸿到底有何颜面,求朕……求朕放过三弟?挂冠求去?门都没有,朕不仅要把三弟抓回来,他也别想走!”
您这又是何苦呢,高德全垂目立在门口,不敢直视天子之威,心下却不停嘀咕,这抓回来也就是养着看,还相看两相厌,就是春鸿统领可惜了。
正发火间,怡怡然进来一个人。叶伯更加生气,喝道:“出去,怎么,朕的崇明殿现在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了!没人拘束你们连通传都不会了?”
“……臣知错……”来人顿住脚步,迟疑的开口说道,清冽冽的嗓音如玉石叮咚,霎时将昭德帝的火气湮灭。
“呃……是甫林啊……朕……朕方才……”慕容叶伯连忙迎上去,言辞之间颇为尴尬,一时又懊恼自己气昏了头。
“臣让人通秉了才进来的。”那双欺霜赛雪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会,似乎觉得很是失礼,复又垂下。
“是是是,朕刚才气糊涂了,甫林别放心上。”
“皇上如此动怒,有何事甫林可分忧解难?”
时任吏部尚书的孟甫林贴心问道,虽同是伴读,却与沈春鸿不同,他性格沉静文雅,素来与叶伯亲厚,然而身子骨却弱不禁风,偏偏性格好强,总爱勉强自己,十几年相处下来,叶伯几乎从未与他大声说过话。
“无妨无妨,甫林身子可大好了?何事需与朕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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