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2）

我第一次看见痛哭的李承鄞。

那是皇后被废的当日，他丧着脸闯进来，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淤青。他紧紧抱住我，虽然极力压着哭声，我还是感受到肩头湿的越来越快。

“小枫，我的母亲……”

他已经说不出连贯的话，可我却明白。他的亲生母亲早就死了，而他却认了贼人当母亲，侍奉了这么多年。

他为了扳倒皇后，想来前些天一直在密谋，所以母后被带走的时候，他没有半分惊讶。我忽然记起好长一段时间，我半夜睡不着，起来路过丽正殿，总能看见屋子通亮。

我不知道他通宵了多久，为这个计策又费了多少心血，我只知道他现在很难受。

“我没有母亲了。”

我抱着他，心里也一抽一抽的疼，我努力找话安慰他:“哪有，我们既然成了亲，阿娘也是你的母亲，你还是有母亲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提到阿娘的时候，李承鄞瞬间僵了一下，止了哭声。

我听他不哭了，讪讪地松开手，从他脖子上放下来。

他快速地抹干眼泪，有些慌乱地走了。我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呆呆地看了一会，就去找绪宝林。

绪宝林情绪有些不稳定，脸上全是泪痕，身子也虚得紧，和我说话都有些吃力。

她见我来了又急又喜，我连忙赶过去扶她躺好。她流着泪颤抖着跟我说:“太子妃，孩子没了。”是肯定句，不是问我。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干巴巴地劝她养好身子。

她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那孩子本来也不是太子殿下的，我暗中和人相好，有了孩子被皇后娘娘知晓，她安排我去引诱太子殿下，却没料到我被太子殿下厌弃。太子殿下发了善心让我进了东宫，可现在事情败露，我怕是躲不过了。不过侥幸多活了几个月，能遇到太子妃您这样好的人，我已经够有福气了……”

“哎呀哎呀，你怎么现在说这种话呢!”我急得赶紧打断她的话，“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活的，太子那么有办法，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绪宝林止住了哭，反而笑起来摸了摸我的脸:“太子妃，你急什么，我不怕的。”她伸手在我眉心按了按:“不要皱眉，太子妃笑起来更好看。你总是把别人记挂在心上，怎么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发现宫里这些人说话都话里有话，我来了上京这么久，有时候还是不能完全听懂。我胡乱地点点头，看着她安然入睡才离开。

阿渡陪在我身边，安静得没有一点动静。沙沙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给我一种一个人在走路的错觉，我走在悠长的宫道上，有些想念宫外的朋友。

绪宝林还是没撑住，我再见她时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立在床头静静地说:“我还等着你好起来，送你出宫呢。”

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听见了没。

在一个夜里，绪宝林悄悄地走了。她宫里的人过来禀报我，被我捏着的骰子骨碌碌滚跑了，晃悠悠的烛火把小骰子的影子印在地面上，亮堂的室内多了块黑暗。

永娘忧心忡忡地凑过来:“太子妃。”

我摆摆手:“我没事，让他们依礼制办事就是了。”

绪宝林的丧葬有些简陋，她只是个小小宝林又赶在宫里这么乱的时候，匆匆忙忙下了葬。我看着一片花白，心里憋了好久的难过突然压制不住，快步走出去哭起来。

我和绪宝林交集很少，相识也不过几个月，我亲眼看着一个母亲从幸福到颓败，最后花一样的美丽女子萎靡地凋零了。

“愿天神祝你来生如愿以偿。”

没有人来看她，李承鄞催我回去，赵良娣不知道在哪。绪宝林啊，她孤零零地入住东宫，又孤零零地离去了。

当晚阿渡主动试探着我:公主，出宫吗？

我无聊地望着月亮，点了点头。宫里是冷的，宫外才是暖和的。

米罗酒肆还热闹着，米罗在跳转起来像旋风一样的胡舞。她握着一壶酒，转到一位客人面前就给人斟一杯酒，转到我面前她停顿一下，转瞬笑道:“周公子，稀客啊。”

一圈转完，有人要她再来一舞，她推说身体不适要关店了，这才把那些人哄走了。

我笑着调侃她:“老板娘生意不错啊。”

她反应更快:“还不是周公子多有照料。”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见顾剑，正当我疑惑地时候，他从后院走进来，脸色很沉。

米罗挑了挑眉，轻快地笑了笑:“他呀，欠了我好多酒钱，我让他在这给我劈柴打水还债。”

顾剑劈柴？我想了想他拿剑劈柴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顾剑的脸色更黑了，好在他没发什么脾气，只是更一言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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