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2）

我看见李承鄞也要跳下城楼，又是裴照拉住了他。我真羡慕他啊，哪怕多么危险的情况也能有人顾及他的安危。

我慢慢闭上眼睛，眼角不停飞出泪水。我感到身子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直地向下坠落。我看见城门上高挂的灯笼，恍然记起已经到了上元节。真可惜啊，今年吃不到永娘做的长寿面了。

......

二十年后。

我已经不再年轻，有时候自己都能摸到脸上的细纹，我的眼睛也不复清澈，再让我去草原深处纵马，恐怕我已经受不了马背上的颠簸。

我向阿渡抱怨：“回到西州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我怎么一下就老了呢。”

阿渡走上前替我梳理头发，笑着说：“公主依然那么漂亮，哪有老这么一说。”

我回头看她，看见她发顶显露的一根银丝。

我们都是这般老了。

二十年里，阿渡一直陪我留在西州王宫。那年顾剑和阿渡把我从玉门关救回西州，哥哥为了我的声誉，树立了护国公主这个形象，而我也一直担任着自己的职责，护着西州的百姓。

豊朝和西州达成友好贸易，边境又恢复了和平，我常常去边境走访，怕突然的战火毁掉二十年的心血。城里，带着中原玩意的杂货商人在街市上吆喝。见我路过，夸张地把东西往我手里塞：“这位姑娘怕是没见过这好东西吧，这在中原可是大街小巷......”

我低头看手里塞进来的竹蜻蜓，没等他说完我搓动竹杆，竹蜻蜓已经高高飞起。那位商人大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摇头笑了笑。

我不止见过，二十多年前我还在东宫里放飞过。

提起东宫，我竟然没有太多波动。或许是因为阿爹去了。阿爹在我回去之后，清醒过一段时间，然后便是永久地昏迷。等他醒来，他已经忘了一切，他不记得豊朝的军队闯进王宫，也不记得我去和亲。他还当是很多很多年前，我和哥哥们都还小，阿娘娇羞地陪在他身旁。

哥哥每每和我说起，总是流泪，我却觉得很好，忘记了，干干净净地走，也挺好的。

我终于明白，记得的人原来是很痛苦的。李承鄞呢，他骗了五年，记了五年，应该也是痛苦的。

二十年，西州从曾经的荒废慢慢繁荣，当年经历那场浩劫的人们多半离世。当世上最后一个记得它的人走了，人们就该忘记苦痛，从容向前。这是我亲手带来的灾难，也终将被我亲手抚慰。

回到西州城，我破天荒向哥哥提出要求。我说：“九公主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想做一个普通人。”

顾剑送我回宫之前，他曾问过我，如果离开王宫，你会去做什么呢。我们骑马路过一个茶摊，它设立在城外，专门为了那些风尘仆仆的归家人。我想了想说：“我想去开一间茶铺，开在中原通往西州的归家路上，让他们在路上就能看到回家的希望。”

我和哥哥说了这一愿望，哥哥应允，只是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拜托我。

“豊朝的太子来访西州，你作为西州的公主，也同我一起接见他们吧。”

我听到豊朝两个字身体一僵，哥哥看出我的不适，揉了揉我的肩膀，说：“你也该放下了。”

我无言。

李承鄞执政，中原铁骑从未入过西州，归属中原的丹蚩在镇北侯的带领下未曾落没。是我一直不肯原谅，是我一直困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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