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昆仑山，青溟湖，天将破晓。

淡漠的晨雾中，一株郁郁葱葱的千年梧桐，浓密低垂的枝叶倒映在水面上，几乎和婆娑的月影相接。有个青年驰然仰卧在树干上，似乎是在眺望苍穹，又仿佛已经沉沉睡去。

忽然树下水波轻颤，一道红影破水而出，化为燃烧着的利箭，直射向那青年后脑！

危险迫在眉睫，那青年却浑然不觉，箭尖的火苗一点点逼近，光芒已经照亮他的黑发，却见青年指尖轻弹，一颗桐子跳起，“叮”的将火箭拦腰截断。

火花如流星四散，在半空中渲染成淡淡的人形，灿若云霞的明辉中，两条赤色的飘带无风自动，翩若轻捷的游龙。

“二哥！”

娇俏的红衣少女现出身来，轻飘飘落地，跺脚嗔道：“二哥，为什么我连偷袭都占不到你的便宜？就不能偶尔让我赢下嘛！”

杨戬纵身跳下树来，微笑道：“灵珠子，你不是不如我，而是你私自下界，唯恐惊动了天尊，心有忌惮，所以不敢张扬法力罢了。”

“二哥这话我爱听！但你说错了一点——我才不怕玉虚宫那老头儿呢！”灵珠子黑白分明的瞳仁一闪，“韦护去了西岐，我送送师兄弟而已，手足情深，天经地义！”

“韦护？”杨戬的眼神一黯，“他也走了么？”

“对呀！”灵珠子耸耸肩，“他在金庭山，被道行师伯唠叨得受不住，巴不得赶紧躲去西岐舒散舒散。”

“舒散不了多久了。”杨戬望着兀自涟漪不断的湖水，若有所思，“看来传言是对的，三教共立封神榜，你和我，乃至三界所有的玄门弟子，只怕都难逃此劫。”

灵珠子好奇道：“封神榜啊，他们说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戬并没有马上回答，粼粼湖光映在他眼底，似乎有说不尽的隐忧。

“三界无安，众生苦不堪言，无道昏君却只求享乐，不恤万民。女娲娘娘为亿万生灵计，决意在世间遴选修道者，封为众神，护佑苍生。但成神需要脱去肉身，以灵识的姿态飞升，除了少数修行者之外，没有人愿意受涅槃的磨难，所以众神之首昊天上帝便向师祖们求助，请他们共同立下封神榜，凡榜上有名的昆仑弟子，一律不得推辞……”

“昊天上帝？”灵珠子脱口道，“那不就是……”

她骤然住了声，窥着杨戬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夜色中，杨戬傲岸的身躯迎风而立，仿若铁铸的一般，黑漆漆的瞳仁寒若孤星，像是泪光，又像是火花。

许久，他方才透了一口浊气：“我宁可自废法力，也不愿意上那张榜。”

碧草连天，松涛万壑，寂静的青溟湖边，两人都不复再言。这是一个凛冽而苍茫的清晨，氤氲的宝光在远处玉虚宫的上方缕缕不绝，看在他们的眼中，却像是死亡无声的召唤。

灵珠子的心情低落到谷底，但她毕竟是少年心性，想了想笑道：“我只好奇，区区一张帛绢而已，又不是捆仙绳，还能绑了咱们去不成？”

“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我。”杨戬摇头，“封神榜一出，必定引发三界争斗，诸侯们是想自认明主借机称霸九州，仙人们是巴不得仇家上榜才好假公济私，还有的人左右摇摆，想要天下大乱顺便火中取栗……如此必定兵连祸结生灵涂炭，我们忝为修道者，受万民敬仰崇拜，就算不在榜上，又怎能忍心坐视不理？这才是真正的灾祸之源呢！”

灵珠子没想到这层，不由得愣住。她想起今日同韦护道别的景象，伤感渐渐漫上心头，略一晃神，灵台一片波翻浪涌。恍惚中，她仿佛看见向日亲厚的师兄弟们纷纷在战场上倒下，鲜血染红了沙场，满地皆是断裂的兵戈，还有一双双无法合上的眼眸……

不，不要！我不要他们死！

刹那间心火顿生，万千烦恼缠绕在肋下，如针刺，如沸水，搅得她神魂不宁。灵珠子咬牙，蓦地望天一指，喝道：“风火轮！”

两个光点应声而至，见风就长，炽热的火星在空中劈啪作响。

“二哥，我这就偷偷摸进玉虚宫去，毁了那劳什子……”

“胡闹！”杨戬断喝，“你我私下议论三教道祖，已经是大不应该，若是被天尊撞见你毁掉封神榜，坏了道祖们的大计，只怕连太乙师伯都救不得你！”

“毁不得么？”灵珠子不甘心的嘟嘴，“那我便看看，都有谁的名字，也好早做绸缪！”

“不可轻动妄念！”杨戬不自觉的提高了声调。

他深知灵珠子生性顽劣，平日没少帮她善后，但这封神榜不同别物，若当真闯出祸来，可不是他们两个三代弟子能够承当得起的，因此还要再说，却被灵珠子一口截断。

“你放一百个心！我听我师父说，天尊近日都在闭关，且出不来呢。我这会子就算是把那封神榜偷走，恐怕也没人知道！”

她说罢足尖点地，凌空跃起，踏上风火轮笑道：“二哥你等我，涅槃也好，封神也罢，无论生死，咱们永远都在一处！”

“灵珠子！”

杨戬急忙拦阻，少女的身影却早已不见，身边唯余料峭秋风，一泓碧波搅碎月影，看在杨戬眼里，却觉得没来由的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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