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1/2）

最终还是去了百藤涯。

百藤涯很荒凉，不过是涯边一棵枯死的藤缠树，那树与藤早已融为一体，藤枝盘根错节，虬枝狰狞，笼下一大片阴影。

涯上一地沙子，风一吹，迷眼。

段缨予揉着眼睛怒喊：“谁这么缺德！”

但见老藤树的一截枝干被谁削去了，露出了黄白色的肉，在那一大片黑色里突兀着，无声控诉。

段缨予小心翼翼地摸着那节断枝，很是心疼，不过半年没来，这树怎么还给人削了。

“我要怎么骂那砍树的人？”

段请戈：“挨千刀的。”

“对！挨千刀的！挨千刀的猪！”段缨予愤愤道。

她对这棵藤树，哪怕是百藤涯的随意一粒沙子，都有着独特的感情。

幼时，她练功不认真，常是练个两式就拿着剑在地上乱画些东西，百藤涯老藤树后一地的沙子，最好画画，因此她常去。

没人知道她画的是什么，也没人在意她画的是什么，不过是些波浪线条来回交错。

直到有一日，段景询看见了，他背着手弯着腰笑道：“真好看。”

段缨予愣了，只见眼前这人蹲下来对她笑道：“做我徒弟可好？我教你画画。”

此后，教画画这事另说，倒是这百藤涯，成了她一个人练武的地方，而老藤树则陪着她渡过了无数春夏。

“你看出什么别的端倪了吗？”段请戈冷冷道。

“……没有。”

“多事。”

段请戈抬手就走，段缨予被拖着，临走时还摸了摸那根断枝，脑中忽而闪现一个人影。

那人坐在树上，白衣红襟，一手撑在树干上，一条腿悬在树干下，朝她笑。

那人笑道：“小师侄，你不适合用剑，换一样吧。”

老藤树的阴影下，那人的皮肤若晴空的白云一般，嘴巴像盛夏的合欢，眼睛像日头下的深井里清冽的水，盛着光。

段缨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佩戴的弯月短刀。

“哥，我常听人道飞柳行，为何从未见过这个仪式？”

“它不只是仪式，还是对寂慌之行的称呼，至于飞柳仪式，在萋芜洲岸边的十里长亭举行。”

“罪魂为何要向西耳行呢？”

“据说是远古战乱，血火屠城，将西方烧成极怨极阴之地，由而形成寂慌谷，罪魂为阴，因而西行。”

“这也不对，属性相同便要西行吗？既然不能轮回，何不去别处瞧瞧？”

“你现在从这山上跳下去自然就知晓了。”

“……”

这一路无聊，难得段请戈有耐心跟她解释，段缨予抓住机会又问道：“我尝听别峰弟子说，曾在寂慌谷见到过故人，故人生前并无罪孽，不过是有几分过失。这般竟也不能入轮回。得入轮回之人需得一生无过，当真如此吗？”

“你是怕整日不敬兄不尊师，老了入寂慌谷吗？”段请戈不再答她，反而冷嘲道。

“呵，就算我入得，你也一定会比我先入。”

“你还是想想如何行善做好事弥补你生而为人的罪孽吧。”

“哥哥，你可积点口德吧。”

兄妹二人一路拌嘴，穿过梧桐林，不消一会便到了弥邑峰的大殿——清白殿。

段门坐落在中部墟余山上，墟余山共六峰，其中弥邑峰是为首峰。

弥邑峰上多梧桐，棵棵尽取天地灵气，枝繁叶茂，蔚然高大。

清白殿便屹立在山顶，其上是澄澈明净的天穹，那抹明亮的蓝色温柔的包容着屋檐上的螭吻，祛恶镇邪。如同清白殿一般，一直护卫着段门，百年来屹立不倒。

段景询的妻子去世的早，膝下仅有一子，少时也夭折了。他还有个弟弟，只是近几年，兄弟俩关系似乎不大好，不常走动。

偌大的弥邑峰除了他便只有几个打杂的，未免空旷，因此他在后山养了一群鸡鸭鱼鹅，每天喂养这些小畜生，好不热闹。愣是凭一己之力承包了段门三成的开支。

但弥邑峰好歹也是首峰，算是段门的门面，因此各峰会轮流派弟子来这里当差，装装样子，守卫大殿。

当差的也闲，这不，此刻那两当差的就在清白殿前耍花枪。二人正在套招，余光瞥到远远的有人来了，均有些吃惊。

其中一人眯着眼一瞧：“哟，原是缨予师妹，稀客呀，掌门在后院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