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元论亘（1/2）
两种不同的记忆不断在霍婻的脑海里交错闪现, 疼痛在此席卷而来，差点让霍婻疼死过去。
他紧咬着自己的手臂，口中尝到的血腥味时, 听到化作光羽的阎王，也就是玄光的呢喃声：“真羡慕你啊。”
话音落下之时，内府中的灵气好似再也无法起到保护身体的作用, 霍婻感受到了身体宛如被分成无数片, 不停地被切割又重组，重组又切割, 比摧心剖肝更痛苦的疼痛。
就像是经历着浩劫，身体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崩溃, 连声音无法从喉咙处发出来，眼前一片漆黑, 如同陷入彻底黑暗绝望时，一个人的声音如碎片般穿过层层苦痛落入了霍婻的耳中。
“婻……霍……婻……“
“婻婻……”
如此熟悉的声音，好似刻入了自己的灵魂中, 轻唤着他的名字，只是在听到名字的一瞬间, 那一瞬间的安定便叫他贪恋, 可在那一瞬间之后又重回地狱, 让他想要渴求都没有力气再去触碰。
在季濛的眼前, 霍婻的头发已长至大腿根部，那些黑发变成了一缕一缕的银丝。
而原先端正的五官上，脸色比雪更苍白不说, 眼睛和嘴角渗出血，在被季濛抹掉后，也依旧往下流淌，仿佛要将霍婻体内的血液全部流干似的，看得季濛触不惊心，心疼不已。
他不敢再将能量输送进霍婻体内佐以安抚，只能像是抱着仅存的希望，抱住霍婻的同时，焦急地翻看起那本落下来的书。
恶念的叫喊声在他耳边越来越清晰，霍婻的呜咽声好几次让季濛忍不住想要说出那不可挽回的话语。
他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做。
绝不该让霍婻陷入和他一样的境地……可是，内心害怕失去霍婻的恐惧让季濛那份祈求的心情愈演愈烈，直至，不断擦拭霍婻脸上血迹的手猝然一顿。这些沾染在手上的血液好似清澈无比的冰泉，一点一滴地浇灌在季濛的灵魂上，从而又渗透进有着坚硬壁垒的内府中。
侵蚀了内府漆黑液体在纯白的灵光渗透进来后，节节败退，最后重新缩回了角落里，围聚成一个圆球，如同心脏一般跳动着，等待着下一次的袭击。
醍醐灌顶似的，季濛不由自主伸出手，翻动起了面前的翻开了一页的书。
下一页，是一页空白。
但空无的纸张上，却似有文字映入季濛的眼帘。
这些文字再不像是先前那一行文字一样，是上古时代创造的字体，而是宛如抽象的画面一般，一行又一行，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脑海还是一片混沌，身体却有了动作。
季濛低下头，将额头抵在霍婻的额头上。
口中无声地默念着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真言。这段真言是他从未学习过的语言，即便表达了，可又无从探寻其意义。
然而，季濛的身体像是完全理解了这段真言，不断地驱动着内府里安定下来的能量，而后，霍婻体内那些原先侵占折磨着他的光羽竟然开始朝着季濛而来。
霍婻的身躯一抽一抽地，如同在吐出体内那些异物，不断地呕出鲜血。
季濛的脸上到处是血，此时此刻，他的神情终于恢复了镇定，即便内府中的能量正与那些光羽互相争斗，让他剧痛不已，却也在看到霍婻即便吐出鲜血，却也一点点恢复血色的脸庞后，心也平稳了下来。
属于阎王的记忆冲击着季濛的大脑。
季濛想也没想，坦然接受。
与此同时，启唇，一种玄而又玄的言语从染血的唇中飘出，如同能抚平世间所有不安的温柔，让冰天雪地的世界迎来了春暖花开。
失去意识的霍婻似乎也听到了季濛的言语，季濛感受到对方身躯内的灵魂逐渐趋于平静，身体也不再抽搐，狰狞痛苦的表情也恢复了柔和，好似归于母亲怀抱的孩子，透着一份全心的信赖与依靠。
记忆冲击内府，带给季濛肉体的痛苦，他全不在意。
季濛只是依旧抱紧了霍婻，抵着对方的额头，感受着对方渐渐平和的气息，便足以让他有了抵抗疼痛的力量。
他并非没有这么痛过。
作为元光代替品的玄光，就像是为了宣泄这千年岁月里内心的煎熬，又像是为了不愿脱离霍婻身体的嘶吼挣扎，从而对季濛要将他吸取的力量进行抗争。
两股力量冲撞搏斗，使得季濛体内掀起了狂风巨浪。
此时，属于玄光的法力已从霍婻体内被季濛吸收的一干二净。季濛轻柔地将霍婻放在地上，闷声不吭地盘腿而坐，伸手之时，《道元叙亘》漂浮了起来，随后落入了季濛的掌中。
仿佛听到了他想法的声音，空白的书页一页页无风自动，而在翻动中看不见的文字依然和之前一样，迅速地涌入季濛的眼中。
伴随着季濛的口中道出的陌生言语，代表了玄光的光羽与记忆在内府已是混乱不堪，季濛背脊一震，抿了抿嘴，嘴角渗出血迹，随即，他再次启唇，念动那些闪现在他脑海中，好似是这些文字提醒着他该怎么读自己，
被深深刻入了心灵与脑海一般，他情不自禁地念动着。
修真界的文字大部分时候代表了力量。
所以，在季濛念动言语的时候，逐渐地，玄光的法力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缓缓围聚起来。就算玄光再想要发起攻势，奇异的力量如同坚固无比的堡垒，完全圈住了玄光。
就像是恶念一般，玄光也紧缩在另一个角落，安静下来后，不再动弹。
季濛并没有因此停下陌生言语的念动，这种言语仿佛开始催动着他那些气死沉沉的能量，让黑色的能量在内府中灵活的流动起来。
与此同时，在这个阎王开启的结界中，盘腿而坐的季濛外貌有了变化。
属于少年的稚气全部从脸上褪去，不算高大的身躯在被抽长之时，耳际的短发如获得了营养一般，以缓慢的速度增长。
季濛的一双凤眼即使紧闭，也可以看出眼尾上挑的惑人弧度，而高挺精致的鼻梁与薄厚适中的粉嫩双唇，脾气白皙中透着一些苍白，但这份苍白并非是虚弱的苍白，更像是与季濛现下这个外貌匹配的雪白。
不知何时，霍婻的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感受到季濛的气息就在身边，转头，下一刻，熟悉而又陌生的便印入了眼帘。
竟一时看呆了。
气质与容貌极为脱俗的男子穿着现代服饰，有些违和，却又像是落入了凡尘的谪仙，让人想要凑近让对方沾染上自己的气息一番。
从这一刻开始，季濛完全恢复了自己曾经的容貌与身形。
然而，沉浸在奇妙修行中的他还不知情自己外在的变化。
在世界的极北之地，皆是冰川的海洋里，一道墨色身影坐在端坐在深海底下，他的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华。
这人正式大道。
忽然，大道眼睑一颤。
打开眼睑，流光溢彩自眸中闪动，转瞬即逝，好似从不曾存在过。
《道元叙亘》被人翻看了……
右手拇指点在中指的第二节，依次变化变成第三节最后第一节，随后又点在食指第一节，最后好似遇到了屏障，猛地停止。
大道意识到自己竟然找不到那个翻看了《道
元叙亘》之人。
一个念头闪过，他袖袍一挥，前方又出现了一面水幕。
水幕之上，呈现的是躺在地上的霍婻，与闭目打坐，浑身萦绕一层纯白光影的季濛。
大道看到季濛手掌中翻开的古书。
竟又是季濛？
大道的视线自季濛开始变化的容貌移到昏迷不醒的霍婻身上。
这差不多过去因果的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元光，如若你与这人的因果在这一世也无法了结……我不希望，最终，会步入亲手终结你的结局。
快了，所有的一切终会有一个结果。
自己只要在这里等待最后得到来，前去接元光便是了。
他看了一会儿霍婻醒来对季濛的模样发呆的样子，眉头微皱，收起水幕，重新闭上眼，心下想到了刚才两人所处的地方。
大道虽然对这个结界并不了解，却一眼就知道那是在鬼界内。
看来玄光，果然还是走了那一步。
心中平静无波，气息依旧稳固，大道继续的闭关。
即便闭关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而在人界中央国土的北方，夜深人静，连大多属夜猫子都不得不进入了睡眠中时，瑶城的某处别庄园内，却仍然有着亮着灯光。
书房内的灯光明亮，光晕落在坐在书桌前座椅上的人身上。
霍昭明趴在桌上，手边是一只钢笔，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笔帽，钢笔随之在白纸上滚落，滚出了几厘米远，然后又被他重新捞回来。
这般懒散的姿态是他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的。
他听到这段时间以来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的声音缓缓问道：【还是没有结果吗？】
【霍艾与灵童拥有同样的血脉，没有他更合适做寻找这代灵童的人选了。从前，我不找他也只不过是仍不想破坏逸春的信念。】霍昭明闭了闭眼，说着模棱两可的话，继而又道：【如今逸春已故，霍艾当然只会全心全意寻找灵童，他至今仍没有找到并非是他没有尽力，而是灵童被带往的地方，看来成功隔绝了所有气息。】
从季濛带着霍婻、沈蕴和离开之后仅仅过去了一天，却不知为何，让霍昭明觉得比还未找到霍婻时的舒适年还要漫长。
混元有些沙哑的声音回响于霍昭明耳边：【如果到时找到了他们，把那个季濛留给我。】
霍昭明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并没有立即应答，而是反问道：【哦？你对他感兴趣？】
【只不过是对这名字有点兴趣罢了。】
【看来你与这个名字的人有过一段故事。】
【这便不是能告诉你的事了。】在霍昭明不说话的当口，混元又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经他交给我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一声轻笑从霍昭明口中溢出，他笑着凝视桌上的钢笔，这样的笑容是他一直展现在别人面前的，却又有别于展现在别人面前的虚伪假笑，却是他真心而为。
他知道混元也不过是考虑到了仍旧需要利用自己，才会对他如此友好。
可利用又如何。
霍昭明明知自己是被利用的人，是被引发了心中恶念的人，却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些。
只因，他还需要混元实现他的愿望。
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睡一觉呢。
【明天，啊……是今日上午，王家会在微世上大规模发布这个世界关于新型衰老症以及诡异死亡现象新闻。到时，一定会有无数的恐惧供大家吸取。】混元那边没有任何回应，霍昭
明仍旧自顾自地想着，【混元，等你完全归来的日子，又近了一步呢。】
【我很期待。】很少会带上愉快情绪的声音，这一次好似含着一丝满意的笑意，轻轻在霍昭明耳边奏响。
瑶城，王家。
在摆放了各种古朴家具的书房内，王代萱对着电脑前的人笑道：“赵家主您说笑了，您说我们联合又有什么用，应用的所有权可是仍在霍家手中。”
屏幕前，赵晗一脸严肃：“王家主，您知道我的意思，霍家现在可谓掌握了王家与赵家的命脉。难道，王家主就甘愿看着霍家如此嚣张下去？”
王代萱用指尖优雅地捏了一粒电脑旁的葡萄，塞入口中，咀嚼中，只见赵晗耐心地等着，不催不恼。而当她吞下葡萄之后，她弯起眼眸，语笑嫣嫣：“赵家主，您觉得我没有派人研究过这个应用吗？”
王代萱怎么可能不明白赵晗的意思。
赵晗和她一样，想把“恐惧应用”的技术捏在自己手中。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最终王家和赵家说不定也会和沈家一样……
而她又怎么可能没做过。
正是因为她一开始就让下面的各种技术人员尝试过，解析过，才明白这个应用的奇妙所在。王家的人早早就拷贝了这个应用的所有，却空有皮囊，无法让修士修炼。
霍家的这个应用，绝对有着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用把话说明，只是这一句反问，相信赵晗就明白了其意。两人之后又沟通了几句关于今早微世上散布消息的事，寒暄几句之后便关闭了视频通讯。
一关闭视频，王代萱就收起了慈善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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