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村庄（四）（1/2）

Chapter 9

晏憬在一栋两层小木屋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栋很漂亮的房子，屋顶是醒目的天蓝色，木板外面被细心地涂上了米黄色，看上去就非常温馨。院子里有一颗漂亮的苹果树，上面能看见已经成熟了的苹果。院子靠里的地方还有一颗晏憬叫不出名字的大树，树下是这户人家自己制作的跷跷板和秋千，旁边则是一个圆形木桌和三大一小四把椅子。如果仔细看，就能见到那棵大树上还有一个跟房子同样颜色的木制鸟窝。

晏憬抬头看着这棵大树，初生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到了晏憬的脸上。有风吹过的时候，树叶微微晃动，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斑也跟着在晏憬脸上游移。树叶晃动发出的沙沙声把这个空无一人的村庄衬托得更加寂静。晏憬忽然有种这里、至少在这个院子里不该空无一人，而应该是更加……晏憬思考着那个形容词，不知为何想起了塞林格的一个短篇小说的名字：《为爱斯米而作，既有爱也有污秽凄苦》。

当然，晏憬很快就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样一篇小说。在之前翻看教堂笔记的时候，晏憬看到了戴安娜·戴维斯小姐，也就是后来的戴安娜·格里尼治夫人两个孩子的洗礼记录。大儿子名叫奥利维·格里尼治，小女儿则起名爱斯米·格里尼治。在奥利维洗礼的那篇记录里，记录人员甚至写下了“戴安娜小姐虽然总是显得怪异，在罗伯特来之前已经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她似乎并没有受到自己父母的影响，顺利地剩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我们决定叫他奥利维。愿主保佑这个孩子能远离恶魔的侵扰。”这样的一句话。来参加孩子洗礼的只有戴维斯夫妇、格里尼治夫妇和一位独居的喜欢一切热闹的老妇人。

而在爱斯米洗礼时候的记录中，则是“戴安娜夫人的第二个孩子也顺利出生了。是一个女孩儿，这让整个村子都彻底放下心来。这个孩子继承了母亲的金发和父亲的蓝眼睛。上帝啊，她真漂亮。经过这些年罗伯特的不懈努力，整个村子都彻底接纳了这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们。这是一次跟平时同样热闹和喜庆的洗礼。”这一次，全村都来参加了艾米丽的洗礼。

看上去这个家庭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在艾米丽洗礼的五年之后，悲剧再一次发生在了格里尼治家。这一年，格里尼治夫妇双双死亡，但是却只有罗伯特·格里尼治举行了葬礼。

“上帝啊，这真是太可怕了。居然有妻子会在争执中把水果刀捅进了自己的丈夫身体，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甚至都没有想过为他救治，只是随后就抽出那把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还是可怜的小奥利维穿着睡衣冒着严寒跑到贝克医生家求救。可惜贝克医生并没有能够挽救这对夫妻的生命。戴安娜当场死亡，罗伯特也没有熬过第二天。”

在晏憬离开旅店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的时候，也许是在十字路口选错了路，不知不觉又重新绕回了教堂。本想着再去教堂后面看看，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情绪太激动而忘了仔细检查教堂。再次踏进教堂，晏憬在忏悔室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几页纸。

这一次，纸上久违地出现了中英对照的文字。

“身为牧师，我知道我是不能把我在忏悔室里听到的一切告诉别人的。但是，这个秘密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保持沉默。我想去邻村的牧师那里忏悔，可是那里爆发了传染病，已经禁止通行。除此最近的教堂也需要坐一整天的马车才能到达。但眼下正是农忙时节，村子里并没有多余的马匹可以让我使用。因此我只能把我听到的一切写下来，放在忏悔室里，当做我自己的忏悔。

在罗伯特葬礼后不久，贝克医生突然在晚餐时间来到教堂告诉我他想要忏悔。贝克医生在说，那个晚上当他来到罗伯特和戴安娜家中的时候，除了已经一命呜呼的戴安娜和流血不止的罗伯特，他还救治了当时正昏迷不醒的小艾米丽。艾米丽脸色苍白地倒在离这对夫妻不远的地方，很明显可以看出她的昏迷是窒息导致的，因为他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手印。手印的颜色在贝克医生到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深红色，甚至连颈椎也有一定程度地变形。由此可见那双掐住小艾米丽脖子的双手是多么的有力。众所周知戴安娜夫人纤细而神经质，而奥利维还只是一个孩子。在这个家中能有这样的力气的只有做木工工作的罗伯特！

贝克医生说，恐怕事情的真相是罗伯特·格里尼治对自己的女儿下了毒手，这才导致了护女心切的戴安娜夫人对着自己的丈夫举起了刀。大概戴安娜夫人的本意只是威胁，没想到真的失手刺中了罗伯特。见到罗伯特流血倒下，而自己心爱的小女儿也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戴安娜夫人绝望之下选择了自杀。

贝克医生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是因为奥利维在通知贝克医生之后，又通知了自己的外公外婆、戴安娜的双亲，也就是戴维斯夫妇。这对夫妇紧跟着贝克医生来到了格里尼治家。在得出了和贝克医生同样的结论之后，这对夫妻给了贝克医生一笔钱，让他对小艾米丽的事保持沉默。理由是他们这个家庭本就因为曾经的一些事而被怀疑跟恶魔有关。奥利维和艾米丽两个孩子还小。在问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只看到了女儿和女婿的场景而忽略了倒在不易被看见角落里的艾米丽，已经脑补了另一个故事之后，他们不想在让这个故事反转，而变得更加让人津津乐道。戴维斯夫妇发誓会抚养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

贝克医生在收了钱之后答应了对可怜的小艾米丽的遭遇守口如瓶。但是，当看到真正的恶魔举行了葬礼，而戴安娜夫人却因为杀人和自杀不能上天堂而失去了埋在教堂后的墓地的资格之后，他寝食难安，但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收了戴维斯夫妇的钱，只能来到我这里忏悔。

上帝啊，若这是真的，那么没有资格上天堂的事连自己女儿都能下毒手的、真正的恶魔罗伯特·格里尼治！

我真想现在就把真相告诉所有人，为被随意处理的戴安娜夫人重新举行一场葬礼。但我不能这么做，牧师不能把忏悔的内容公之于众。小艾米丽似乎是由于长时间窒息而损伤了大脑，而事情发生的时候奥利维正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学习写字，以他的年纪恐怕也很难理解自己看到的场景。因此，只要贝克医生不打算说出真相，这就是我和贝克医生，或者再加上对自己女儿都这么残忍的戴维斯夫妇四人必须要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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