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曌(二)(1/2)
深宫岁月苦且长……
其实也未必。
反正武皇后这个皇后做的,便没觉得如何苦, 如何长——
连堂堂天子都得忍让她几分, 后宫嫔妃看到她更是如鼠避猫,她有什么可苦的?
每日里种种事务忙得她脚不沾地, 几乎一刻不得闲的, 又何谈光阴漫长难熬?
相反,武皇后喜欢这样的忙碌,喜欢这种将权柄、更大的权柄握在手心里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充实, 觉得踏实。
要说没有烦心事, 也不可能。
眼下,便有一桩尴尬难解的事……
武皇后揉了揉泛酸的额角。
这件事,若是其中牵涉的是旁人也就罢了, 她会没有分毫犹豫地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可偏偏当事的是……
唉!纵是帝后之家, 也不是全无烦忧啊!
武皇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唤来了秦晖。
“太夫人那里怎样了?”她问道。
后宫之中,敢被称为“太夫人”的只有一位,便是皇后之母, 荣国夫人杨氏。
秦晖眼珠儿一转, 便明白了此言所指,马上赔笑回道:“太夫人由太医令亲自诊了脉, 用了安神的汤药, 听闻已经安睡了。”
能在后宫之中, 这么迅速地获知宫外母亲的讯息,即使身为皇后,也不是哪个皇后都能做到的。
武皇后这会儿却没有心思为自己巧妙安置人手、及时获取消息而自得,她也只顾得上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倒也罢了。”她容色淡淡道。
秦晖不敢接这个话茬儿,只微弯了身静静候着。
此前刚刚发生的那件大事实在堪称“说不得”,他惯看风向,自然不会对尚无定论的事多嘴。
“贺兰敏之事亲不孝,责令闭门读书,悔过半月。”武皇后终是下了决断。
而她再一次揉着额角的动作,暴露了她心底的倦意。
秦晖垂着头听着这个决断,心里面已经有了底儿——
这就叫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贺兰敏之就这么逃过了一劫了。
啧啧,奸.淫公主贴身侍女这样的大罪都能被这么轻轻揭过了,还真是……这才叫会投胎呢!
秦晖心里很有些酸意,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
“想来贺兰大人也是一时糊涂,孝敬太夫人贺兰大人是从来不含糊的。”秦晖笑眯眯地奉承道。
武皇后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谁也猜不出那一声呵笑是冷笑还是别的什么。
秦晖偷眼儿瞧着她似是倦倦地靠着椅侧,心里面就转起了怎么奉承的念头。
“您前日夸贺女史研磨研的好,奴婢这会儿传她来侍奉?”秦晖小心地试探道。
贺?女史?
武皇后的脑海里忽闪着这个姓氏,可映出的却唯有贺兰敏之的那张脸,登时厌恶恶心的感觉顿生。
“啪——”
她不耐烦地把离手边儿最近的一卷书掴在了地上。
秦晖吓得一个哆嗦,“扑通”跪在了地上。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触了霉头,心里暗骂自己什么姓氏不好提,偏偏提贺!
武皇后很不耐烦看秦晖咚咚磕头的蠢样子,更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起来说话。
秦晖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
“各宫最近可有什么新闻?”武皇后懒懒开口。
她现在不想去理会和“贺兰”、和“杨”,甚至和“李”字有关的任何人与事。
秦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见武皇后没有治罪,这才忙应承道:“宫中何时会少了新闻呢?”
武皇后睨他。
秦晖忙敛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笑脸,恭顺道:“近日陛下都留宿在徐婕妤那里……”
说着,小心观察武皇后的脸色。
见武皇后容色平静,才又壮着胆子道:“……陛下说是前儿七夕徐婕妤做的小饰物很是精巧……”
武皇后闻言,也只淡淡地丢出一句:“随她去。”
秦晖很有些困惑,或者说,长久以来他在武皇后的身边侍奉,就有个绝大的困惑始终不得其解:昔年斗死了先皇后王氏和宠冠六宫的萧淑妃的武皇后,竟然对很得皇帝心的徐婕妤睁一眼闭一眼。这是什么缘故?
难道是因为,徐婕妤只是个婕妤,且不曾诞下皇子?
可照皇帝留宿的频率,只怕皇子也是不远了吧?
秦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更想不出在武皇后这里邀功以期将来压下赵应一头的更好的机会。
如果,能在徐婕妤这里寻到机会……
“听闻徐婕妤近年常常关照掖庭。”秦晖边说边偷盯武皇后。
“是嘛。”武皇后依旧不咸不淡的。
就在秦晖以为武皇后已经全然不感兴趣的时候,武皇后却忽然飘出一句:“她关照谁?”
“犯官……上官仪之后。”秦晖答道。
以他对武皇后做派的了解,后宫中的事只要不是威胁她的地位的,她大多会选择静观其变。所以徐婕妤关照掖庭这件事,若非夸大其词,恐怕引不起武皇后的兴趣。
果然,武皇后听到上官仪的名字,倚坐的身体绷直了些:“上官仪之后?那个小丫头?”
秦晖暗喜:武皇后能说出那个上官家的小丫头的名字,便意味着她对掖庭中的事不可能不曾不关注过。如此才好!
“正是她!”秦晖忙回道。
“她?”武皇后眯着眼睛想了想,“今年有七岁了吧?”
接着又问:“徐婕妤关照她来着?”
“可不是嘛!那丫头刚出生不久,徐婕妤就派了自己的大宫女去,调了她的母亲郑氏专做自己的针工,还特特地吩咐了掖庭令,给她们母女单独的房间过活。”秦晖道。
就这个啊!
武皇后无所谓地一哂,绷紧的身体也松缓了几分。
要么说后宫中的事,哪里有她不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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