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余沛文（1/2）

玫瑰花是很好看。

尤其是那样深红深红的。

余沛文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做功课时，总是这么想。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玫瑰花的。好像最初，他只是放学后，会到客厅的玻璃茶桌上做作业。

他旁边摆着一个烟灰缸，里面常常丢着一两颗烟头在烧，都是爸爸在客厅抽剩的。孱弱的白烟都像在抖，一有穿堂风过，就一两缕地，又懒又慢地吹过来，飘到余沛文鼻子跟前呛他。

这时候，余沛文写着写着，就会走神，皱眉，然后呆呆地看下烟灰。

他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可怜。怎么说呢，就好像一支烟死前，只是在自嘲而慰解地喘几口气，就能到尽头。

有点无趣的，痛苦的，好像有点在挣扎地、又好像有点解脱地，残废的呼吸。

后来妈妈就骂爸爸，把烟灰缸拿远了，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好看的瓷花瓶，常常在里面插上一两束花。有时是郁金香，有时是康乃馨。

有时是玫瑰花。

余沛文记得，有一次的玫瑰花，是在妈妈的生日那天，爸爸捧的一束红红的玫瑰花回家，送给妈妈的。

花朵真的很红很红，抱在怀里，好像就要吻到她一样。

爸爸那时笑得很温暖。而余沛文能够想起的，那时妈妈的笑容，好像都是玫瑰花。

她的笑容，全部都是玫瑰花。

可那到底是在说，妈妈的笑脸是像玫瑰花那样的娇嗔的模样呢？还是玫瑰花那样的馥郁的味道呢？

如果他这么写作文形容妈妈的笑，他在想老师会不会划横线，打个问号，这么问他。

只是，余沛文觉得，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想，他只会这么回忆、描摹她的那个模样。

余沛文便第一次开始疑惑。他疑惑，到底什么是玫瑰花呀？

什么是玫瑰花。

妈妈把玫瑰花插到花瓶里摆着。她时而给花浇浇水，拨拨枝桠，看着很温柔，也喜欢。

于是，余沛文每天趴在客厅桌子上写作业的时候，一两束红玫瑰花，就那样在他旁边静静地开着。

静静地，就跟在写作业的他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阳台在左侧，作业写到夕阳西下了，花瓶的影子就开始拉长了，淅淅碎碎地打下来，像个老太太一样，这里遮、那里遮他的作业本，让他用橡皮要费力擦好久，写字要挪地方，画画的线怎么描都描不对。

到了天黑下来，有时候家里还是只有他，爸爸妈妈和姐姐都还没回来。屋子里便亮起了灯，但是也仅仅只亮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家里是昏暗暗的，静悄悄的，只有他在客厅里静静地写作业，静得好乖戾，任由落地灯笼得他整个人背光，身影只是小小的一只。

偶尔有晚风从外面漏进来一些，轻柔地呼过桌上的那瓶花，吹过来一些淡淡的花香，又懒又慢地，送到他的鼻子前，时浓若淡，时有似无。

有时候余沛文闻着花香，就会走神。他停下写作业的笔来，手肘撑着脑袋歪着头，呆呆看下花。

那几朵玫瑰静静地倚在花瓶里，就跟他自己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时候闲着无聊，还忍不住探过手，去摸一摸花瓣。花瓣摸着软软的，还带着香味。他喜欢摸玫瑰花瓣。

日子久了，一有几丝晚风进来，还会吹下来一两片花瓣，悠悠地落到手边，歇在他的纸上。

就又让他走神。他有时拿起一小片花瓣，放在手心里把玩，细细端详一下。花瓣摸上去还是软软的，他感受着上面细腻的纹路，但又只怪颜色太深红，看不清楚。

玫瑰花挺好看的。他觉得他喜欢玫瑰花。特别是深红深红的，深到就像酒红一样。

后来，妈妈时常在花市上或者逛着商店时，看到好看的鲜花，看着心情很好，很喜欢，就会买几束回来，插到花瓶上换花。她一边捣鼓摆弄着花儿，剪剪杈叶，拨拨枝干，再浇点水。

她看着花儿，眼睛弯弯地，总是笑得很明媚，像从花朵上剪下来的明媚，又或是她的脸蹭着花朵太近太多了，才沾染得花儿明媚。

很多时候，都是几支玫瑰花。深红的那种颜色。

有时，他的姐姐也会买各种各样的花回来插到花瓶里。她也会捧回来玫瑰花，可不只是红色的，有时还是淡粉色的，或者白色的。余沛文问她，你又买回来插花呀，她偶尔还笑盈盈地说不是，这次是男朋友送的。

余沛文觉得，他是很喜欢玫瑰花的。

他的年级越升越高，放学后坐在客厅里做功课的日子也越来越久了，他也越来越觉得，他很喜欢红红的玫瑰花。

后来有一次，他有点胆怯而小声地问妈妈，“我能拿一支花到我房间里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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