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初了(1/2)
第一章
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夏。
平城宫阙,安乐殿。
皇帝拓跋焘于早朝后召皇后赫连,皇太子拓跋晃,吴王拓跋余,秦王拓跋翰,上谷公主拓跋迪;陇西郡公李哲,河东郡公杜道俊生,殿中尚书长孙渴侯,南部尚书步六孤丽,司徒崔浩,中书侍郎高允集安乐殿庆贺“世嫡皇孙”拓跋濬生辰。
安乐,取自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自太平真君七年起,因“灭佛”一事开始,皇太子拓跋晃与父亲拓跋焘意见屡屡相左引得皇帝拓跋焘不满,因皇长孙乃是皇太子长子,这才压下废太子之心,如今积年已深,父子离心。诸皇子夺嫡心起,朝野看似平静如镜,实则暗流涌动。
皇帝拓跋焘举杯至唇边,不饮,似有所想,似有所念,目光追随在大殿门口,久久不回神,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多年前,她在大殿门口,绝代风华,一颦一笑动人心弦却又摄人魂魄,她樱唇轻启,说:安乐啊,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愿陛下一世安乐,长乐未央。言罢,转身离去。一袭素衣凉意彻骨,离开的步伐都是轻薄如烟,仿佛一切与她无关,是啊,与她无关了。
赫连皇后明皇帝所念,不做劝阻,轻咳一声,拓跋焘回神,饮下杯中酒。常言,杜康解忧,若真能解忧那便足矣。皇后颇为担忧,数年前的风波,不能在经历一次了。
“乌雷,你生辰,可有什么心愿,祖父助你达成。”三巡过后,皇帝拓跋焘慈爱的看向下首的孙儿,龙章凤姿,麒麟之角,当年的她亦甚是喜爱。
“回禀祖父,臣心中愿大魏海晏河清,天下归心。”拓跋濬起身回禀,不卑不亢,即表明无私心,又彰显长孙气度,为此皇帝更加满意。
“父皇,乌雷胸有河山,实在是我大魏之福。”吴王拓跋余向皇帝举杯庆贺,转而看向皇太子拓跋晃,笑道:“皇兄,你可要加把劲,别让乌雷给比下去了,传出去不好听。” 吴王自饮一杯,嘲笑之意尽显。拓跋晃笑而不语,陪饮一杯:“吴王弟多虑了,乌雷是为兄长子,倘若整日声色犬马,坐拥宝马美妇,我这做父亲的可要愁白了头。”之后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引得拓跋余饮酒的兴致顿时没了七分,到底是宫廷长大的皇子,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饮酒。世人皆知拓跋余好美色,膝下无子,拓跋晃的话可谓戳到拓跋余软处。一旁的拓跋翰倒是看戏看的欢喜。
“陛下,长孙心系社稷实乃大魏之福。”皇后赫连见陛下欢喜,自然心中欢喜。
“梓童说的是,多年前乌雷还是个娃娃,如今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郎了。”拓跋焘甚是欣慰,这般少年郎可是大魏的朝阳啊!在看拓跋晃,似有不甘,若晃儿能够少一分锋芒...罢了,不想了。
“父亲,乌雷年少,还是不要夸赞得好,免得恃宠生骄。”作为父亲的拓跋晃,即希望长子得到君父恩宠又不希望。毕竟,树大招风,且,树欲静而风不止。
拓跋焘不语,这是说他自己?还是意有所指?不知不觉,手上的酒杯隐隐有碎裂的痕迹,幸亏赫连皇后警醒,推杯换盏之间将酒杯悄无声息换了下去。
拓跋濬向父亲行礼:“儿子定然戒骄戒躁,不负重托。”
“甚好。”有子如此,倍感欣慰,眼眶闪现泪光,一瞬间又恍惚不见,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的皇太子模样。
“崔卿,国史修的怎么样了?”
“启禀陛下,还在装修校订。”司徒崔浩答道。身旁的中书侍郎高允欲言又止,几次三番的想说出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再三告诫自己,这是皇孙生辰宴会,不可莽撞不可莽撞。殊不知,全被拓跋晃看在眼里,按下不提罢了。
“甚好,崔卿高才,可与司马公一提。”拓跋焘对于崔浩这个心腹臣子还是很满意的,高允的犹豫,看在眼中,也明白高允想说什么。史书嘛,总会有几句皇帝不喜欢的话,都是皇帝喜欢的也就算不上国史了,幸亏高允识时务。
“臣不敢,臣何德与司马公并论。”
其实崔浩心里,已然觉得自己可以与修【史记】的司马迁一般,乃是名垂青史的人物,高允太过小心翼翼了,成不了大事的。
“崔卿,江山代有才人出;朕敬诸位臣工教导吾孙之恩”
拓跋焘举杯相敬,座下臣工起身回敬,以表敬意。
“乌雷。”拓跋余起身,收起玩笑颜色,拿起身旁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正色道:“叔叔身无长物,唯有一枚玉璧算是上品。”
“王叔说笑了,王叔眼光最好不过,乌雷多谢王叔。”拓跋濬面色淡淡,抬手示意,身后的内三郎官李奕上前接下礼物后落座。
“乌雷,有你六叔贺礼珠玉在前,三叔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秦王拓跋翰故作谦虚大笑,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由近侍送与。拓跋濬是世嫡皇孙,秦王是花了大把心思在贺礼之上的。何况,皇孙欢喜,陛下也是欢喜的不是吗?拓跋翰瞥了一眼拓跋余,暗自冷笑
“三哥,你六弟我可是个俗人,只知道金玉之物最好。”拓跋余故作玩笑,自饮一杯,虽是自嘲,亦有为自己辩白之意。他虽纨绔也不想落一个故作彰显的名声。
“六弟”拓跋翰正欲驳回,听见上首咳声,不敢继续,自饮一杯闷酒了事。拓跋晃不做声息,静静观战。毕竟,吴王与秦王再得恩宠也不如他自己有个好儿子。
“乌雷。”座上的拓跋焘清唤一声,拓跋濬应了声“在”。拓跋焘转首与赫连皇后相视,唇角上扬,十指紧扣,复而看向拓跋濬,缓缓道:
“祖父与你祖母的礼物已经送到你的王府了,想来你也会喜欢的。”
“孙儿谢祖父祖母。”往年赏赐也不过是些进贡珍品罢了,并无欢喜之意,照旧谢恩。赫连皇后明白其中门道,看着拓跋濬面色无意,想着这孩子看到‘礼物’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而李奕收到了来自王府关于‘礼物’的消息着实有些吃惊,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父子二人眼色示意,顿时明了,原来这‘礼物’竟是这般名正言顺,真是妙哉妙哉。
“父亲,六弟建府数年,本应有佳人悉心照料。”拓跋翰向拓跋焘进言,不等说完便被拓跋余强行打断。
“三哥多虑了,这大魏众所皆知你六弟我最是纨绔,好姑娘嫁进来明摆着委屈了,三哥还是别操心六弟我了。”他也不想自己府里多一个名正言顺的细作。
“六弟,三哥也是为你好。”拓跋翰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好样子,可惜,拓跋余并不上当。
“陛下,柔然上表,许嫁嫡亲公主,可否是哪位皇子迎亲?”赫连皇后并无所出,尤为偏爱拓跋余,朝堂之上无法相助,后廷的事还是要为拓跋余想一想的,柔然和亲公主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娶进门来还不是要供着,况且柔然是敌国,如若哪日开战,公主就是人质,作为夫婿遭受怀疑,必然与皇位无望了。步六孤氏就不一样了,不仅是贵族,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若有其借力,常事无忧啊。
“母后。”拓跋余降压下怒火,笑道:“余,遇见了合适的姑娘自会请旨赐婚的。”言下之意不需要皇后来操心,何况,皇后若是插手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皇后可有人选?”拓跋焘不做理会拓跋余所言,颇有兴致听赫连皇后之后想说的话。皇后看中的人选应该就是下一步拉拢的朝臣。赫连皇后一心扑在拓跋余婚事上,并未注意皇帝的神色,宗爱在侧则是笑而不语。坐下的殿中尚书长孙渴侯抿唇,暗道皇后异想天开,步六孤家可是皇孙嫡系臣子,怎会与拓跋余结亲?况且步六孤安佳他可是知道的,其烈,不亚于男子,拓跋余可驾驭不了。
“步六孤俟大人的孙女安佳,贤淑端良,不知陛下的心意如何?”
拓跋焘看着在座下不动声色,似乎置身事外的南部尚书步六孤丽,问道,:“卿以为如何?”
“皇后爱重安佳,臣不胜欢欣。”皇帝询问,不好装作事不关己。步六孤丽上前行礼,复而又道:“臣替小女安佳谢皇后娘娘,然,臣与陇西郡公府早已结为婚姻,定于九月初七举行昏礼。”霎时间,赫连皇后有些不是滋味。,拓跋拓拔焘心下满意,暗自夸了句老狐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是郡公府的那位公子?”拓跋焘捋着胡须笑问。
“二公子李杭。”
“李杭。”拓跋焘顿了顿,看向装作无事的陇西郡公,又看向拓跋濬身后的李奕,心中明了。李奕诗书文采斐然,想来兄弟也是不差的。而此时的拓跋濬剑眉上挑,与河东郡公杜道俊互敬一杯,四目交接,心知肚明。
“当真是金玉良缘。本宫以金镶玉如意相赠,愿才子佳人相伴白头。”赫连皇后并不在意拓跋余一定要娶谁,只要不是柔然公主就万事大吉。毕竟,人是要向前看的。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步六孤丽上前谢恩。一时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祖父,孙儿有一样礼物想送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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