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晓梦迷蝴蝶(2/2)
小阿离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乖乖坐着,任由摆.弄,直到装扮好了,领出来一看,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女.童嘛,半点违和感也没有的。
一件月白色的齐胸襦裙,腰间系着白色的宫绦,可爱的双丫髻,锁骨虽然露着但肉的看不出来,小.脸天真纯美,精致可爱,肉肉的小手紧紧揪着衣襟,那一双猫一样的大眼睛微带不安地望过来,就像天上绵绵.软软的白云一般可爱。
萧陆沉的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把这小人儿搂在怀里撸个遍,给人罩了一个淡粉色披风遮住脸,牵了阿离的小手,就去找刚下朝的父皇和太子了。
到了景耀殿书房门口,掌事太监吴规守在门外,吴规笑得和蔼慈祥,问道,“二殿下可是要觐见陛下?这位姑娘……”
“麻烦公公通禀一声,我今天带了个有意思的人给父皇看。”
吴规有些怀疑地看了眼这个“小姑娘”,就进去通报。
阿离贴着萧陆沉的耳朵小声问,“二哥哥,这里没有姑娘啊,吴公公在叫谁?”说着,又撅起嘴,有点委屈,“而且,吴公公他刚刚都没有叫我,也没有给我饴糖吃,他平时不这样的。”
萧陆沉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道,姑娘是在叫你啊,嘴里却说,“吴公公今天大约是精神不太济,眼花认错了吧,阿离不必在意。”又哄道,“父皇和太子都在屋里,我带阿离去见他们可好?”
阿离又被糊弄了过去,乖乖应了声嗯。萧陆沉给他解下了披风,递给一旁的小太监,又拉着他的手等着。
不久,吴规又出来了,看到阿离的脸,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却还是尽忠职守地说,“二殿下,这位姑娘,请进。”
养心殿书房里,景元帝正在教导太子萧陆华批改奏折,就看见二皇子拉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可爱小姑娘过来,太子皱着眉,有些疑惑,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
景元帝看着“她”心里就生出十分的亲近,笑着问,“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生得如此可爱。”
之前吴公公没与自己说话,父皇也不知道再叫哪个小姑娘,阿离心里委屈得不行。
叫了一声“父皇坏坏。”他就扑到哥哥怀里,挨挨蹭蹭,不愿意说话。太子搂住弟弟,把他放在膝盖上,拿了小食盘,哄他吃些零嘴消气,边哄还不忘用眼神试图杀死欺负阿离的二弟。
萧陆沉看着太子搂着阿离,今天因为阿离生出的欢乐之情,刹那间全都化成一种嫉妒之心——他萧陆华凭什么高高在上,还不是生的好,和阿离是同母兄弟,他样样都好,处处都要压自己一头也就算了,现在他连阿离都要夺走,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指甲掐住手心,强行抑制着内心泛起的激烈恨意,眼前却突然一花,眼里的阿离成了十岁的小少年,坐在尚书房靠窗的位置,不知道在写什么。
小少年微低着头,持黑檀木笔的手如玉温润,仿佛能透光,阳光斜照在他身上,窗外花木扶疏,映得小少年如画中缓步走出的一样。
今日讲学的夫子是国子监祭酒,知识渊博,言语风趣,样貌慈祥,是一个老帅哥,最得诸位皇子世子喜欢尊敬。
国子监祭酒正把《易经》“行险而不失其信”一句细细讲来,旁征博引,论辩古今,让人听得如痴如醉,醍醐灌顶。
讲着讲着,国子监祭酒提了几个问题,都被萧陆沉抢先答了,他受了夫子的称赞坐下,目光却不解地望向阿离的位置。
这些问题他都与阿离曾经私下里讨论过,阿离的见解另辟蹊径,比他不知深刻了多少,让他甘拜下风,今日怎么却都不回答?
下了课,他去找阿离的位置,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喜爱到大的弟弟,小声问他,“阿离,夫子提问,你为何不答?做什么神物自晦、美玉含光,平白让别人生出小人言论来,鲁王世子和他伴读议论你的话,二哥真是听了就气的不行。”
阿离抬起头,放下书卷,一举一动,小小年纪就有一派风仪,怪不得鲁王世子嫉妒的要命,他淡淡道,“二哥,那些无关俗人的话,与我们有何干系?我从来都不在意,你也不必在意,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哥哥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父皇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这便足以。”
“可是若由得他们造谣,将来你入了朝堂……”
“二哥,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志向吗?这天下我最不愿意履足之地,就是朝堂,我志在游历天南海北,遍览江山风月,名利与我都是外物,你若是懂我,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很淡,却让萧陆沉心中一紧,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失去他的……
眼前的画面又是一变,阿离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清朗,他一袭素净白衣,用一根麻绳系发,牵着一批乌骓马,在含光门前与萧陆沉告别。
少年瘦的有些脱了形,平日正好的白衣都显得宽大,眉目间是抚不去的哀伤,虽然风姿不减,却让萧陆沉心疼极了。
是因为太子之死吧,少年已经完全厌弃了这重重宫阙深藏的黑暗污泥,决心抛下这一切,也……抛下了他。
从母妃那里听到太子的死讯时,他是担忧的,是兴奋的;
为少年很可能会哀毁骨立而担忧,为能够独占少年的将来而兴奋;
与此同时,从未有过的野心几乎要溢出胸膛,他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对九五至尊之位是有渴望的;
但这所有的一切,此刻都被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所覆盖过去,那是一种全因为少年而来的情绪,静水流深的同时又翻江倒海,极强的存在感让他根本无法忽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绪,也不想去搞明白。
此时此刻,他抛开其他所有的一切,仅仅透过自己的眼睛望着少年。
他忘记了少年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也忘记了自己又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他只记得那个背影,那个上马而去,就在也不回头的决绝背影。
在漫天的阴云之下,在长安道上的烟尘之中,那一抹月光的颜色渐渐被隐去了,消失不见……
他去寻求他的月朗风清、江山烟景了,超然潇洒,自由自在,却留给我一片深宫寂寂、勾心斗角……
我怎能甘心?
我绝不甘心!!!
萧陆沉挣扎着睁开眼,从梦中醒来,在这一派天家富贵里,再一次被无边的荒凉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