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9归梦难成28(1/2)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神采飞扬,目光狡黠,笑得明亮张扬的淮王妃,和眼前这个周身笼罩着一股浓厚冷冽的死气,就连眼睛都是死气沉沉的人差得太远了。
昭之动了动手,压在身侧的箱子上,身体往前倾,毫不在意脖子上银光闪闪的凶器,钱瑞连忙把连弩往后缩。
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才看到外面的天都亮了,她将手里多的那根金条扔回箱子,金条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然后淡淡扫了一眼钱瑞,抬脚往外头走,步子迈得极慢,每抬一次脚都仿佛快要摔跤了,又被她缓缓稳住,坐了一整夜腿早就麻了。
钱瑞战战兢兢跟在她身后,时不时伸出手想搀扶她一把,最终还是不敢触碰她。
明媚的阳光照在昭之的脸上,她心里涌现的黑暗却犹如附骨之疽,沉沉叠叠的笼罩着她。
钱瑞和等在外面的小厮,看到她,只觉得还是死气沉沉,像是个不惧阳光的幽灵。
出了钱庄,朱雀大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面上仍旧是一片繁华,车马如流,繁花似锦。
时间缓缓流逝,春去秋来,生老病死,王朝更替,斗转星移,总有一群人,总有一些梦,显得渺小又可笑。世人,约摸只是一个个渺小的见证者罢了。
无论怎样窥探,改变,缔造,终究要回归到这一片繁花似锦中去。
钱瑞亦步亦趋的跟在昭之身后,悄声道,“王妃,要我送您回王府吗。”
昭之置若罔闻,迈出逐渐沉稳的步伐,一点点走到人群中去,小红马嗅着她的气息,远远的跟在她身后,很快变成一个小点。
钱瑞回店写了字条,用飞鸽传递出去。
***
京兆府尹一片素缟,凄厉的哭声隔绝了灿烂的阳光,这次招待昭之的是京兆少尹。
“您说的是阿腾吧,他那日和柳大人出门以后,就再没回来了。”
昭之站起身,点了点头,将金条放回衣襟往外走去。
她早该想到的,所有相关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像绿杞一样失踪了。
不,还有阿宁。
想着,她狂奔起来,扬起一阵阴风,不明其意的京兆少尹盯着她的背影,才一会儿,又被下人叫走了,忙忙碌碌的工作上一堆事,还有柳邕的后事,一转眼,他又把这个带着金条上门的怪人给忘的干净了。
小红马到迎月阁的时候,跑得气喘吁吁的,昭之头皮一点点发紧,只希望不要来迟,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就算有阿宁,如今所有的证据全部都消失了,难不成她还能把太子领到万人坑去吗?
靖国国都定在这崤函山脚下,就是因为山上有龙脉,也是因为有龙脉,就算崤函山有金矿也是不能挖的。太|祖时期就把崤函山圈为皇家私域,一旦挖了就相当于和工部尚书一样,动了靖国的根基。
这样一桩弥天大案,根本不可能掀开,所以柳邕一直没能把这案子推给刑部,所以就算找到幕后操控的人又如何,这桩案子根本无法通过司法去推翻,只能私下想办法。
迎月阁再一次关门歇业,毕竟刚死了人,而且死的还是堂堂京兆府尹大人,凶手还是堂堂的宁国公。珺娘也乐得轻松,丝毫不愁没钱挣,阿宁还在睡觉,显然第一次见到凶案现场,受到了惊吓。
“李希那边忙不过来,我看阿宁闲着没事,等他醒了,让他去帮忙吧。”
珺娘点点头,又问,“怎么样了,墨老先生能救出来吗?”
昭之给李希写了飞鸽传书。
又喝了一口水,闭上眼睛,后背靠着柜台,等晕眩的劲过去,半天才回话。
“这事,你就别问了,我会想办法的。”
珺娘双目涌现怒火,正要反唇相讥,看到昭之疲倦憔悴的样子,又不忍心了。
昭之回王府的时候,已是下午了,她守在孟琮沅的书房院子门口,连院子都进不去了,却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见到他。
可其实,见到他以后又该说什么呢,她脑袋里全是混乱的,可除了守在此处,又什么都做不了。
连钟九都没有来见她,只有十一给了她两个字,“不在。”
昭之坐在重华殿殿门口的台阶上,青色的袍子变成了一块咸菜裹在她身上,脸侧鬓角发丝也有些凌乱,身后两个侍卫笔直如松的矗立着,英姿飒飒,两相对比,十分狼狈。
昭之却什么都顾不得了,太子和孟琮沅,她一个也不想选?
***
李覃起床的时候,下人们午饭都用过了,明修给她拿了些糕点,目光落在案头的画像上。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面庞清瘦,五官端正,却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显得平平无奇,让人记不住。若是个真人,恐怕丢在人群中,转眼就找不着了。
“覃姐,这是?”明修好奇心起了,覃姐居然在看一个男人。
李覃目光幽幽落在画像上,仿佛要把画像看出几个洞,声音阴冷道,“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在找他。”
明修笑道,“是覃姐的夫君吗?”
李覃目光灼热,饱含深意答话,“他可是比我夫君还重要的人。”
她那前任夫君,现在可被她亲手送到巡察院的大牢里头关着呢。眼前这人,比什么都重要。
明修又认真看了看画像,还是平平无奇,只是那眼睛,有些熟悉。
“哎,奇怪,这个人的眼睛,我看着有点熟悉。”
李覃揪着她的胳膊,炽热的视线仿佛快把明修脸上烧出一个洞。
“你见过,在哪里?”
明修面容扭曲,眼露痛苦之色,声音都有些不稳了,“手,手,覃姐,你抓得我好痛。”
李覃放开她的胳膊,将画像举到她鼻子底下,喝道,“仔细看看,在哪里见过。”
这一下午,明修被逼着对着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画像,翻来覆去的想,仔仔细细的想,想到后来这男人从画里走出来,对她盈盈一笑,那双熠亮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道,“看了一下午,我好看吗?”
说着,他平平无奇的脸贴上明修的,明修浑身发颤,都快哭出来了。等这双眼睛抵着她的眼睛时,轰隆一声巨响从她耳边擦过,明修一个激灵,利索答话,“好看好看,非常好看。”
然后就看见李覃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声音阴冷,“让你想人,你倒好,睡得香吗?”
这话问得明修心中寒意顿生,不住摇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香,不香。一点也不香。”
李覃将画像往她脸上一扔,怒喝一声,“那就给我好好想,想不起来不用吃饭了。”
明修往后一缩,躲过了画像的袭击,欲哭无泪,这是自作孽啊。
画像弯曲的一半落在地上,一半沿着桌角竖立,明修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还是有些眼熟,弯腰去捡。终于,电光火石间,一张脸出现在她脑海里,这人与她相处的时间很短,离开的时间很长,难怪她想不起来。
“我想起来了,这是绿杞姐姐。”
然后,明修又是一顿,这也太诡异了,为什么看着一张男人的画像,喊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李覃却毫不在意,道,“绿杞,是谁,和绿意什么关系?”
明修于是一通解释,“绿杞和绿意姑娘没关系,她原来是王妃,也就是我家小姐未出阁前的侍女,后来不知怎的,就走了。”
李覃十分重视,拉着明修问了许多问题,问得明修头昏脑涨的,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把这人是否会武艺,性格怎么样,与人相处如何,各种问题回答了无数遍。当时王妃和绿杞的关系十分好,她和明镜只是打打下手,算是绿杞手下的人,知道的也十分有限。
李覃提笔,让她描述绿杞的长相,然后一笔一笔的把绿杞的画像画出来,画废了十来张,才算有七八分像了,李覃不肯放弃,又画了十来张,才画了张九分像的画像。
等天都已经黑透了,这才放明修去吃饭。
***
李覃抱着两张画像,是在景华殿门口与昭之相遇的。
两人之间隔了几十步,明亮的门灯远远的倾洒出昏黄的光来,把她的影子拉扯得那么长,那么长,盈盈独立,亘古悠远。
昭之步履蹒跚,走得十分缓慢,眼睛黑黑的没什么光泽,面色沉静,周身散发着幽凉的气息,像是一直无家可归四处飘荡的幽魂,
昭之直走到门灯下才看到李覃,顿住了脚步。
李覃不动声色站定,似笑非笑的看着昭之,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带着审视的目光看昭之,看得昭之低下头,脚尖动了动,终究没能走过去。
空等了三个时辰,重华殿静得像是一座坟墓,寂静无人声,她差点就相信了,孟琮沅真的不在里头。
重华殿里头,重重屋舍,数条长廊,几扇朱门,一池清泉,满园秋色,若是迈着步走进去,也不过是转眼间。
可他还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她进不去,无论怎么努力也进不去。
浓郁的金桂味道呛得人头晕脑胀,昭之感觉胸口压着无数沉重的石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覃用这种有晦暗难辨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浑身发冷,好像压在最里头的,难堪的,隐晦的,所有心事都无处藏匿,□□裸被剥开,摊在阳光底下暴晒。
“你知道绿杞这个人吗?”
李覃说完这句话,便看到昭之微微瑟缩了一下,从气势上,李覃就什么都知道了。
昭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手指攥紧了衣袖,李覃这么聪明,这么的聪明,聪明得让她浑身战栗。从一开始,把李覃拖进来,是不是就已经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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