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1/2)
琼林苑外,长安把车赶到了金明池西边的小路上,刚停稳,就见长宁骑马飞奔过来,到了跟前一个收缰翻身下马,急匆匆道,“刚才姑娘在路上叫人盖了一头的花,小喜姐姐这边东西可都齐备?若缺什么赶紧写个条子,我回府接小悦姐姐一块捎来。”
车里小喜早听着马蹄声掀起了帘子,闻言跳下来道,“姑娘人没事吧?别的东西倒是齐备,就是安神汤没预备这么早送来,怕是来不及。”
“姑娘没事,有宁三爷照看着,安神汤长康一会儿就送来,太太吩咐的,既不缺我先走了,再有事我叫长泰过来跟姐姐说。”
长宁来去如风,丢下话上马又回了顺天门,小喜扭头上车招呼小欢小欣预备衣裳热水净面梳头一应物件,外头长安叫了两个小的到路口看着宁三爷什么时候到,好给引路过来。
大好春光,金明池畔人原本就多,今天琼林宴来看热闹的人从仙桥排到了水心殿,水里画舫上也都是人,两个接引的小厮眼尖,大队进士过去,到处山呼官家万福万岁的人山人海里,也一眼瞧到了宁越的两个小厮有花有月,忙跳着脚招呼二人过来。
快到琼林苑,宁越拎着傅桢去找皇帝请旨更衣,不趁现在收拾清爽,等进去可就没机会了。好在宁相面子好使,宁越一句话皇帝就准了,叫他们快去快回,两人刚退出来,就看见有花有月猫着腰在人堆里冲他们直摆手,宁越赶紧拎着傅桢挤了过去。
小喜跟在有花身边,没等近前就迎上去抖开一件薄披风把傅桢裹了起来,看到自己的贴身丫头,傅桢委屈的又要红眼,腮边一缕被钩下来的头发沾了露水贴在耳朵边上,后颈领子上还粘着两片叶子,瞧着别提多可怜。
小喜冲宁越深深一福,低声谢了句多承三爷看顾,宁越也没跟她客套,继续护着傅桢叫有花有月带路。
长安停车的地方在一丛蔷薇后头,算是闹中取静,游人极少,小喜扶着傅桢上了车,长安给宁越端了块绞好的热帕子,宁越擦了把脸,道,“不急,等开宴还早着呢,叫你们姑娘慢慢收拾,左右进去也是晒着。”
过去了那股热闹劲,这会儿宁越也觉出累来了,挤的一身汗不说,口也干,有花有月连忙一个奉茶一个摆了把交椅过来,宁越舒服地坐在花影里松了松领子,接过茶啜了口。
车上傅桢在小喜三个伺候下净了面重新梳了头,喝了碗安神汤,总算能静下来理一理今天发生的事。想着今早在殿上陛下那神态语气,总觉得哪里不太妙,她是怕死惜命,不是没有脑子,相反,为了能活得好,她还很爱动脑子。
早上两件事,点探花还算说得过去,今科参考的士子年轻人不多,探花点的都是青年才俊,充门面的意思居多,拎她出来不算过分。
起居舍人就有点不寻常了,这个位子虽然品级不高——那也是相对来说,天子近臣地位却非同小可,在她之前陛下身边就两个舍人,一个是楚相的长孙楚拙言,听翁翁提过这个楚拙言为人忠厚,做事勤谨,就是有些不大开窍,连这个从六品都是荫补的,怕也是个摆设。
另一个姓谢,出身临川谢家,谢家这些年虽不怎么显山露水,但在三代之前仁宗朝的时候,却曾权倾朝野,称霸一时。
当年谢家连出了两个皇后一个贵妃,三个女人将仁宗朝的后宫把持的滴水不漏,仁宗皇帝心又软,时间长了潜移默化之下,不知不觉,谢家的门人故旧竟占据了半个朝野,好在谢氏只是恋栈权势,没生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当然谢氏如此淡定多半也是因为当时的皇子皇女都是谢家血脉,谢相并没有想到真宗即位后竟会清算谢家,甚至为了防止谢家的旧事重演,定下了后族不得参政的规矩,清算起来更是毫不手软。
一代豪门世家,从此一蹶不振,至今坊间讲古的先生说起来,还是唏嘘不已。
如今百年过去,曾经荒芜的焦土上,草芽亦随春风复苏。
谢家蛰伏三代,谢方臣便是谢家派出来投石问路的棋子。
春闱前有一天陪翁翁下棋,说起谢家,翁翁说官家不计前嫌准了谢方臣出仕,明年这一科还看不到,三年后,谢家的才子们就要进京喽,这次春闱不抓住,下一科你可未必是谢家年轻人的对手。
别的谢家才子不知道,谢方臣这个人,傅桢是自愧不如的,无论学识仪表,俱都不如。
过年的时候皇帝赐宴延福宫,傅桢跟在傅相身边见过一回谢方臣,当年谢家不愧是出过两个皇后一个贵妃,谢家人在外貌上称得上得天独厚。那年轻人跟在皇帝身边,亦步亦趋,不言不语,一眼过去衣履鞋帽都是平常,但就是夺人眼目,满堂宾客无不被他吸引。后来他低调地坐在角落,傅桢还是忍不住隔一会就看他一眼,偶然一次目光相遇,他对着傅桢点头一笑,竟叫她罕见的有些把持不住。
如此美色,实在令人很难拒绝。
这样两位舍人,加上自己,傅桢有些想不出陛下的打算,她自己能考出来,不需要荫补,也不需要陛下示恩,更不需要得皇帝欢心以扶持家族,那她,是干啥的?
傅桢按了按眉心,想不出,便不想了,小喜见她回了神,同小欢两个一起给她换了身跟方才一样的袍子,整理好配饰,傅桢下了车,对宁越道,“走罢。”
宁越见她穿的跟刚才一模一样,也是一乐,这个傅二从小谨慎,无论去哪衣裳配饰都要带一身一样的,以防万一,还真就叫她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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