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书画祭（1/2）

人间已是寒冬腊月，草枯木朽。天京里却依旧是一派和煦的春光。除却仙人们在自己宫殿或者院子里，想配着宴会或者换个天气换个心情外，天宫一般都不会有雪。只有一天除，那是天京一年一度只下一场雪的日子。

末露节的最后一项是书祭。众神会把字画挂在玥湖边的廊桥上。只是，字画起初都是隐去的，一眼望去只有白白的一片。傍晚的时候，雪神降下雪来，仿佛是把画布上的白取出、延展到了天地间。

细雪落下来，拂过绢纸。沾了雪的地方渐渐湿润起来，缓缓显出一点墨色。墨色不断侵蚀雪白，最后才显出字画来。而白了的天地就是这些书画的巨大布景。

这样说来，书祭，其实是末露节里最浪漫的一处。有明文规定，所有仙家都须参与。因而，每个人多少得呈现点什么，否则就要扣一年俸禄。不过参与起来也不难，作画、写字，甚至画一个拿手的符诀都可以。

寂静的雪白天地间，先是生出字画，而后再引来赏画的人。众神相互搀着、走着、赏玩着、评论着，真真就如人间上元节看花灯一般热闹。

川绫在殿里一阵翻箱倒柜，终于找到去年在人间买的一套冬衣。那是一件素雅的粉色小袄，衣摆绣着花，手和领子的地方压了厚厚一圈毛，暖和又可爱。下身是厚料子的马面裙，底色也是粉色系，稍微比上衣略深些。裙上画了支红梅，红梅四周铺着浅浅的白。梅树的躯干，在侧摆偏后的位置，枝和花却茂盛地延伸到了整个裙面上。川绫肩头也绣着一支梅，和裙摆正好呼应。

虽然神官们都有仙气护体，不会觉得冷，可是裹在冬衣，全身绒绒得。踏着松软的细雪里，此身穿得就不是衣服、而是美和浪漫了。

她和往年一样，拉着布依去逛书祭。布依依旧穿了平日那件青色单衣，见了她这身打扮，不禁夸赞起来：“雪天果然还是该穿应时节的衣服啊。”

布依想了想，进殿拿了件雪白的狐裘让川绫披上，还细心地为她紧了紧领口，又系好带子。

川绫整个人被笼裘衣里，粉色的小袄时不时露出来，裙摆随着步伐摇荡，很是看好。布依看着也很满意：“这样更好看了。”

每年的书祭，选择挂画的仙家都不少，各式画法、各种类型的图都有，可谓百画齐放。川绫一路看过去，有山水图，有花鸟图，有人间闹市，也有仙影飘飘。还有很多画人像的。那些人像，都格外地笔墨含情，川绫看着看着，从画像上看出些许匿名告白信的味道。

川绫想到当初在藏书阁上看的那些“美男图”，呢喃道：“莫非藏书阁上的那些画……”

“你想得不错”，布依回答她，“确实有一年，仙子们不知怎么都约好了，画了近百张男仙官的肖像。”

还是好看的男仙官。川绫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那日母神也来廊桥上看书祭，看完了这百张肖像，便问，怎么没有凌华君的。是他不好看还是不招人待见？”

“那时凌华君还小，却一直是被母神宠在手心里。他在几场战役里立过大功，看上去有些冷峻。因而，虽然仙子们私底下都很喜欢他，却都不敢画他的像挂出来。”

“母神问了缘由，便要了纸笔，亲自给凌华画了一幅。还郑重地盖了印，挂在所有肖像画的最前面。”

川绫：“哈哈。原来母神竟是为交襟没上榜而鸣不平啊。不过这样听起来，倒有种交襟嫁不出去，母神只得画画帮他搭姻缘的意思。”

“咳咳咳。”川绫听到一阵咳嗽声，转过头一扫眼，立刻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凌……凌华君好。”

交襟没有回答，只是撇了她一眼，又径自赏画去了。

川绫：“背地里嚼舌根，果然得现世报……”

不过在今天的书祭里，川绫倒是看到了不少跟凌华君有关东西。有画他背影的，有写诗暗表心意的，还有把“凌华君好”四个字写成藏头诗的。果然，时代进步了，仙子们也更大胆地追求爱了。

再往前走，就不全是画的天下了。诗和书法渐渐多起来：有临摹的，也有独创的。川绫在人群中看见蘅真君，走过去发现他正凝神在看一段诗文。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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