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2）
萧如回到家里，随手扯开了衬衫领口，室内一片寂静，他蹙了蹙眉，露出沉思的神情。他从医的时间不算长，遇到今天这种阵仗的医闹也是头一遭，明天院里一定会对这次事件问责。而他，作为这名患者的主刀医生，难脱干系。说来也是巧合，这台手术本来是科里一名副教授要做的，但是前一天晚上，这名副教授打电话给他，说自己的老母亲突发脑溢血第二天实在不能上班，就把约的这台手术转给了他。如果是他第一手接的患者，他一定会把手术的利害关系讲清楚，尽量劝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经济窘迫的家庭放弃这台意义不大的手术。而这件事奇怪的点在于手术时间，仅仅是在他直接提出院里招标到的耳蜗过于昂贵，好多家庭承受不起，市场上有性价比更高的选择后的第五天。萧如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天，不管这里面水多深，一切也该水落石出了。
九点整，医院的大会议厅里坐满了人，院领导在众人面前按应急预案处理的方式把昨天的事件简述了一遍，医院在处理流程上不存在问题，昨天那名患者家属也被移送了公安机关等候处理，不知道不是为了杀鸡儆猴，最后还是对萧如个人进行了通报批评和取消今年晋升资格的处理，对整个耳鼻喉科室也做了年终奖降档的处罚。萧如面不改色地听着，嘴角竟有一丝讽刺的笑意，呵，原来真的是个警告啊，表面平静无波的水，还真是深呢。是的，黄教授已经年迈，作为招标采购办公室的元老，他原属意萧如来接替他的位置，但是这个通报批评一出来，虽然没有说明萧如失去了成为招标组成员的资格，但是任谁都不会选一个本就年轻又刚刚受处分的人来担此重任。
会议结束之后，黄教授单独把萧如叫到了办公室，安慰了他几句，劝他别多想，并以科室负责人的名义给了他一周假期间让他休息休息，其他的也没有多说设么。是的，黄兴这个人，在学术医术上无可挑剔，甚至是全国前十的著名专家，但是为人呢，偏圆滑世故，有种清代纪晓岚的手腕，不论换了多少届的院领导，他永远稳稳地走在自己想要的轨道上。道不同不相为谋，萧如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去休他的假了。
孟珊珊在去过萧如家之后，本是有点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但是扑面而来的审计让她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白天要笑着接待，话不能多说，不能不说，晚上还经常要陪着吃饭，喝酒。孟珊珊遗传了母亲的基因，理论上是有酒量的，只是再有酒量的人，也架不住隔三差五就喝到半夜。终于，她在高强度工作和不规律休息的打压下，病倒了。医院，她是真不爱去，一个人排队化验很不方便，陶陶确实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但是她男朋友秦浩是海军，两个人聚少离多的堪比牛郎织女，现在好不容易团圆，她怎么能打扰？许是烧的晕了，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模模糊糊地郎中字样，迷迷糊糊就拨了过去。
萧如休息的这周一直在家里录音，医院难得没有人找他，索性把催音的书一一补上。这会儿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他戴着耳机在录音室里，并未察觉。待他觉得口渴起身去找水，才看到有一个未接电话，是孟姗姗。此时是凌晨一点，未接显示是一个多小时之前，这时间如果没有事，早就该休息了，会打电话过来一定是出了事，他立刻回拨过去，许久都没有人应答。他不禁懊恼：上次说要送孟姗姗回家为什么没再坚持呢？这样就可以即刻到达她家里去查看情况。好在，他还记得孟姗姗说过自己住的园区名字，抓了外套，他打了出租车说了地址。虽然距离不近，但是这个时间路上的车极少，他很快就到了。园区保安刚刚入睡就被萧如噼里啪啦的敲门声惊醒。
“师傅，您好，我是你们园区业主孟姗姗的朋友，她一个小时之前给我打过电话现在突然联系不上了，我很担心，您能带我去看看吗？”
“呃，正常情况下我们的备用钥匙是不随便外借的，您要出示您的身份证明和与业主的关系证明。”保安反应过来按照制度陈述道。
“事急从权，这是我的身份证和钱夹，都压在这，您陪我一同去看看就行。”
保安师傅没有接钱包，只看了下身份证，核对了一下身份，又看眼前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就把身份证放在了保安室里，拿了钥匙带他去孟姗姗的家。
打开门，萧如看到孟姗姗倒在沙发上脸上泛着不同寻常的红，他疾步走过去，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酒混合气息，摸了摸额头，滚烫，他俯身把她抱在怀里，放在了卧室的床上，保安师傅看到这样的场景，很识趣地关上门退了出去，心道：孟小姐这男朋友真是不错啊，为一个未接电话大半夜就过来了，孟小姐平时真是藏的紧。
萧如在电视柜子下面找到了医药箱，拿出体温计，五分钟后，38.8度，这么高！他找出酒精棉慢慢擦拭孟姗姗的额头，晾凉了温水又给她喂了退烧药。经过反复的用酒精进行物理降温，孟姗姗的体温已经接近了正常，卧室里的味道很不好，有孟姗姗应酬后的烟酒味，也有他自己忙活大半夜的汗味，等他注意到这个问题，才惊觉，天已经快亮了。
孟姗姗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沉的，额头上还敷着蘸着酒精的医用棉片，她睡了很长的一觉，开始像是在火焰山上行走，后来又像天降大雨，灼热的感觉慢慢消失，她看了下自己的周遭，在床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衣服上的难忍味道提醒她，昨天晚上确实喝了不少，她记得老大送她到楼下，然后自己怎么回来的，怎么到床上的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走出卧室，孟姗姗闻到了一股煎蛋的味道，肚子应景地发出了咕咕叫的声音，昨晚那种场合，相信没人吃的饱，肚子里胀满了啤酒，过了这么久再纯的麦芽发酵品也被消化没了。她走进厨房，看到一个让她诧异不已的身影，那道身影在晨曦里围着她在淘宝上买的大鱼海棠图案的围裙，熟练的在平锅里翻转着鸡蛋，虽然这样的背影她只看过一次，但是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萧如！本就泛着头疼，现在头更大了，昨天晚上自己都做了什么呀？难道喝多了大半夜跑到萧如家里又被人家遣送回来？
正在她怔忪之时，萧如恰好往外端煎蛋，那蛋的火候正好，虽然孟姗姗自己的厨艺很糟糕，但是一眼就看得出整个荷包蛋的成色和电视里播出的广告有的比，而自然而然地，刚刚活跃起来的肚子又叫了几声。
萧如很是温和地看着她，笑了笑：“你醒啦？还烧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呃，还有点头疼，不烧啊，我昨天发烧了？然后去找你啦？”孟姗姗搞不清楚状况，只把她自己想象成一个酒品奇差半夜三经去骚扰男医生的女神经。
萧如看着她古怪的表情，知道她是真的不记得昨天是怎么回事了，突然想逗逗她，也不正面回答，只是替她拉开了椅子，让她坐下，“你现在不适合吃生冷油腻的东西，我翻了翻你冰箱，也没多少东西，就煮了白粥，煎了蛋，还有个水芹菜拌花生配着粥吃。”
孟姗姗也不推辞地坐下，看着萧如仿佛在自己家里那样，从容自在地穿梭于餐厅和厨房之间，瞬间也定了定心，自己应该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儿，不然他早上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做早餐。
因为有过一次一起吃饭的经验，孟姗姗认定萧如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人，所以她只好尽量保持安静快速地吃完，等着继续问他昨天的事儿。
萧如的吃相，真的很好看啊，孟姗姗吃的太快了，以至于一直忘了观察对面萧如的进展，等她终于把粥喝的见底，才发现萧如有条不紊地用着这无比简单的早餐，他，想来是个出身很好的人吧，连吃饭都这么赏心悦目。
即使感受到了孟姗姗的视线，萧如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甚是优雅地吃完了这顿常人会被看得发毛的早餐。
“萧郎中，昨天我好像喝多了，不好意思啊，我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儿了，如果有冒犯到你，我郑重跟你道歉。”孟姗姗此刻本是想道谢的，但是一想起来断片的部分，决定还是先道歉比较有礼貌。
“呵，萧郎中，也多亏了你把我的电话存成了这样，你才会在烧的神志不清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吧，不然你烧一宿下来现在就变成个傻子了。”萧如没有提起昨天晚上他一路赶来的心焦和忧虑，也没有提起自己彻夜未眠地照顾着她，只是把他来到这里的理由用最平常的语气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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