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嗨了（1/2）

以北山皇陵为中心，方圆百里内，村庄多少，人口几何，田地分布，风物民情，裴公子了如指掌，乡野胥吏，孝子贤孙，山居隐士，流寇盗贼，他也一一烂熟于心，这是他掌控一个人的方式，不须低声下气叩问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而是对他所在之处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详查谨记，只要对方不曾走出这范围，不难知晓他所思所想，所作所为。</p>

王胡子这号人，原本只是京西四十里外，盘踞在小樊岭上的一伙盗贼，势力最壮大时也不过半百人数，根本不值一提，与封二所说百人战队，装备精良等情况相去甚远，地盘更加不在什么赤龙山，而今出现这般异变，这其间定然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p>

至于赤龙山，他倒是听说过，那里有个义贼赵飞，颇受乡民爱戴，偶有劫掠之行，却从不伤人性命，连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若他未记错，月前在山道上拦截他们的，应当就是赤龙山上的那帮匪徒。</p>

事情的经过究竟怎样，不难猜测，被绑上山也好，请上山也罢，怕不是那竖子心慕义贼，索性将计就计，留滞山中，恰巧碰上两帮匪徒火并，便蒙骗封家两位将军，诬赖王胡子绑架皇子，借刀杀人，好不机智。</p>

出门之前，星竹就有种强烈的预感，主子和殿下一定会吵架，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完全没有错，两人方一照面，光眼神就让人窒息。</p>

最怕人的是，吵架并不是一上来就开始的，分明两人都揣着一肚子火气，却偏偏谁也不肯先发。</p>

“你怎来了？”殿下先问，语气平和，脸色也瞧不出喜怒。</p>

“出门游玩，途径此地。”公子神情也无异状，一如既往，谎话说得一气呵成。</p>

“哦，此地近日闹匪，颇不太平。”殿下点头，客气应说。</p>

“你又为何在此？”轮他主子发问。</p>

“我也……路过，路过。”</p>

“既是路过，不如一道回返，路途颇不太平，有劳殿下照应。”</p>

“……我还有事，你先回吧。”</p>

他主子冷笑，“何事如此要紧？”</p>

殿下闻听，果然皱眉，“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p>

“时辰还早，你可细细说来，我洗耳恭听。”</p>

许是他主子步步紧逼，终于将殿下说恼了，“你若是无人闲话，不是还有位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的何校尉，等着为你鞍前马后？”</p>

“殿下连说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莫不也是心猿意马，惦记着哪位侠士义薄云天？”</p>

“裴景熙，你别无中生有！”</p>

“就许你明嘲暗讽？”</p>

“我明嘲暗讽？人家找人说项都找到我头上来了，难道还是玩笑不成！”</p>

“你广结善缘都结到这匪巢来了，也是用心良苦。”</p>

“你是故意来给我找不痛快的？”</p>

“如此说来，我不来时，你当痛快得很。”</p>

老太医原本乐呵呵在旁看戏，不想两人当着下人的面不管不顾，越吵越凶，越说越不像话，他忙放下药罐子，上前劝阻，“好了，好了，吵吵什么吵吵！少说两句不行么？”</p>

他虎着脸瞪向左手边寸步不让的人，“你凶什么凶？三儿好心好意来看你，瞅瞅你什么德行？”</p>

慕容胤叫老人家吼了一顿，知趣地别开脸，不吭了。</p>

老爷子瞧见这个消停了，忙回头去瞧另外一个，“三儿，你也是，不都已想起来了，怎还同六儿置气？”</p>

裴景熙愣了愣，可不待他分辩，一旁刚刚才强把火气压下的人，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一把将老人家拉开，“你想起来了？”</p>

“我……”</p>

“你想起来了，却跟旁人一起串通来耍我？”</p>

裴景熙听出他口中的恼怒，失望，难以置信，暗自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套老太医的话而撒这种谎，“不是……”</p>

他话未说完，却被人怒气冲冲开口打断，“你不用再说了！是我傻，我为你刀山火海没有二话，你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除了你，我心中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旁人都要我离你远些，可任人如何嘲讽责骂，我也打定了主意等你一辈子，你都知道，却不动声色和他人一道看我笑话？看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走近了怕你反感，离远了又日思夜念，我喜欢你，爱护你，舍不得你，在你眼里是不是一律可笑至极？”</p>

四面静得只有风声在山壁间穿行，剑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是不是……听到得太多了？</p>

星竹想替他主子解释一下，但他吓傻了。</p>

茂竹老怀安慰，满面感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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