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1/2)
夜深人静时,人便容易冲动而为,赵唐昨夜自斟自饮,喝了二两小酒,酒劲上头,奋笔疾书,写了三份奏章。
第一份言辞激烈,落笔如刀,引经据典先骂了万寿宫那个丧尽天良的黑心老道,后骂了为求长生不择手段的糊涂君王,最后又将他自己这个畏首畏尾,为虎作伥的帮凶,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得酣畅淋漓,骂得痛快舒爽,折子更写得云霞满纸,文采飞扬,比那新科进士也不遑多让。
第二份字斟句酌,小心翼翼,查到的人证物证,事无巨细,密密麻麻,罗列纸上,既不陈明谁人所为,也不发表任何臆断,像所有名垂千古的清官良吏一样,不偏不倚,明公正道,将一切是非善恶,都交给事实来说话。
第三份起头胡吹乱嗙,歌功颂德,结尾臣之愚昧,叩请圣裁,中间绝口不提真凶事,三言两语叙说案情,再顺带奉承一番,盛赞陛下英明神武,皇恩浩荡。
天亮了,他的酒也醒了,他醒来先是劈头盖脸赏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赏完又若无其事将前两份大逆不道,胡涂乱画的奏书随手投进火盆,眼睁睁瞧着字纸叫盆里明晃晃的火舌舔得连灰烬都没剩下,他这才浑浑噩噩,伸起懒腰,打了个呵欠,出声召唤侍婢,入内服侍穿戴。
官袍方一上身,他背上忽然打了个激灵,立时猛得清醒过来,扬手一撩衣袖,顷刻间又变得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大理寺少卿赵唐,从四品上,很快便会成为正三品大理寺卿,升迁指日可待,前途一片光明。不就是放过个把恶人,不就是丢几个娃娃,不就是叫一群本就该死的乞丐背锅,有甚么不好?
陛下得了仙丹,长生不老,龙心大悦,甄老道这个把柄捏在他手里,往后还怕没有用不着的地方?他自己加官进爵,得偿所愿,至于城外那些蜀人,无论如何处置,都是为国除一大患,简直就是一举四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做什么清官,当什么直臣哪,两袖清风,顶个屁用,忠言逆耳,死路一条。还是他赵唐最为英明,人生在世,就是要荣华富贵,背井离乡,当然是为了前程似锦,入朝为官,谁不想平步青云,他可绝不会像他老爹那般,窝憋在一个穷乡僻壤,做一辈子没出息的小吏。
“简直岂有此理!”御书房内,君王望着厅中侍立的臣子,劈手将方才看罢的奏章猛得砸面前的书案上,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恼怒,愤恨。
裴正寰上前一步,率先开口为君分忧,“陛下息怒。”
“如何息怒?燕国好心接济,可那些蛮夷,恩将仇报,竟干出这等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恶事!”
昭武将军闵德忠当即上前请命,“恳请陛下下旨,准末将带兵驱逐城外为祸的异族!”
慕容肇抬起虚垂的眼睑,口中余怒未消,眼中杀机毕现,“驱逐?驱逐到何处去?离了燕都,不还是我大燕的国土,国都之下,尚且如此无法无天,去到别处,我族百姓能有宁日?”
将军肩头一震,深明帝心,“微臣请旨荡寇!”
裴正寰思虑片刻,“陛下,已入年关,不宜大动干戈。”
君王眉头紧锁,“那依裴卿之意,此事该如何处置?”
裴正寰并不关心蜀人是否在都城作恶,也知晓什么才是陛下心中真正顾忌的事情,可不待他言语,府尹刘恕已自外间大步走来,踱至君前,声如洪钟,揖拜问礼,“老臣参见陛下。”
皇帝面色稍和,“恩师来得正好,一道说说,作恶的蜀人该如何处置。”
老府尹实在无话可说,他万万想不到那位赵大人就是这般断案的,先是在城中大肆煽动舆情,还请旨令户部封了广济仓,接着又宣发告示,禁止百姓接济蜀人,直到他们供出贼人为止,不几日,城外流民便争先恐后前来投案,个个都说是自己偷了孩子,这哪里是问案?“陛下,依老臣看,此事仍须调查。”
慕容肇眼中显出不耐,恩师年纪大了,处事瞻前顾后,举棋不定,远不似年轻时坚决果断,他便是知晓,才特意指挥大理寺接手此案,“不是朕不信任恩师,事已至此,恩师还要如何调查?再任由异族在国都猖狂下去,我大燕国颜面何存?”
老府尹据理力争,“陛下,令真凶逍遥法外,无辜百姓含冤受屈,大燕国的颜面就保住了吗?”
慕容肇争不过老先生,也不想与他争论,赵唐此事办得甚是合他心意,蜀人自己认下此事,那便再好不过,谯氏阴结北部蛮夷,日前已连发三道国书 着使者送入燕国,威逼利诱,大放厥词,昨日北方也传来消息,戎狄部落近来屡屡袭扰边界,此事若不能处理妥当,这个年恐怕莫想过得安生了。他看了眼人后一言未发的兵部尚书,“王爱卿,你与府尹好好说一说眼下是个什么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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