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淮安城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儿。据说从都城来了位大老爷,与乐署大宦官丁苼沾亲带故,没人敢不给面子。这位大人出手阔绰,据说还带了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头天进了这淮安城就寻遍了满城的大夫来给夫人问诊,到下午就放出风声,夫人的病要用大量朱蓬草,全城搜罗,由腰间佩刀的小太监领着人,挨家医馆收缴,就是那么一小撮都不落下。
城内早习惯了宦官们横行霸道的场面,何况朱蓬草不是什么珍稀玩意儿,没人敢说二话,收缴得十分顺利。
一时间,淮安城无人不知都城来了位爱妻如命的大老爷。
此时,那位阔绰的大老爷正披着一件狼毛短袄子坐在城中最好的客栈内,他脑袋上扣了一个同色的棉帽子,头发散着,与番邦人打扮无异,正是乔装后的霍愈。
而他那位病重的“夫人”,正吃了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不怎么貌美,也不是个夫人,姓杨,名唤得意。
同样做番邦打扮的邵无名站在霍愈旁边汇报,“城中的朱蓬草都进了乐署,按照宦官的一贯行径,估计少有漏网。”
霍愈点了点头,“那你给谢大胆去个信儿,让他调一小队清闲的人来给丁苼。”
这是他同丁苼做的交易,丁苼帮他收缴了城中朱蓬草,他调一队人马帮他押一趟东西。
邵无名起初骂丁苼放肆,结果这位上了年纪但仍旧模样周正的宦官不紧不慢开口了,“杂家不是不知道将军为什么来了我这腌臜的乐署,不过就是知道咱不是正经人,规矩不规矩的一切好变通,就说将领擅离驻地这事儿,在杂家眼里,那屁都不是。”
这原本也是霍愈放着城中郡守不用,而挑中了丁苼合作的原因,他挡了挡邵无名,“人给你,可以,我还有个条件。”
“将军单说无妨啊,难不成奴才还敢忤逆将军的意思?”
轻慢的语气,一点不像奴才不敢。
霍愈不甚在意,“我知道你这儿珍稀药草多,我这儿有个病人,那些药,要多少有多少,紧着他用。”
那些药丁苼平日里用不上,答应得爽快,干脆谴了手下的小太监开了库门,随霍愈来拿。
霍愈这人看着不管不顾,实则粗中有细,见丁苼这么好说话反倒起了疑心,吩咐了邵无名给谢恺去的信里简单一提,要他找个有数的领着人过来,盯着丁苼的勾当。
邵无名点头应是,铺开了纸笔就开始在小桌上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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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得意醒过来的时候邵无名的信刚写完,他正站起来抖信纸,霍愈突然凑到了床边,那语气一言难尽,像是叹息,说了一声:“杨得意。”
杨得意愣了一会,看着他乔装之后的粗糙模样,咧了咧嘴,不大确定地说:“霍愈?”
“不是我是谁。”
杨得意没大有力气说话,饶是这样,嗓音依旧难听,过分尖锐,男女莫辨,此时还有些哑,待他细看了几眼,眼睛都笑眯了,“骠骑将军,多年不见,你……沧桑了不少啊。”
霍愈心道果然没什么好话,“你也,形销骨立了不少。”
杨得意咳了几声,朝他吐舌头。
两人一同风光这些年沙场深宫从来没碰过面,而如今故人相见,却一个如日中天一个落魄无边,按理说杨得意该有些羞惭,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霍愈,他就是想笑,打心眼儿里想笑,“本也要死的人来,居然还能见一面老相识,不白费我这一路奔波。”
“感情你奔波半路就为了来见我?”
“可不嘛,”杨得意心情好得不行,大概是从受刑那天直到现在最好的时候,“为了来骂上你一句。”
“你这张嘴倒是一如往昔。”霍愈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就是折腾自己的本事更甚从前,啧,这一身伤,比沙漠狼啃出来的都严重。”
霍愈本想引着他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可杨得意显然不想提,也没再口出恶言,居然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再见到你很好,霍将军。”
霍愈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那张嘴的确一如往昔,红艳艳的好看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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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无名手里拎着张纸,听着那边的对话,听愣了,站在原地不尴不尬的,不知道该躲出去还是提醒这二位一下这里尚且有个他。
床上钦犯的那张脸他的确不认识,可是杨得意三个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朝第一佞宦,迫害朝臣,惑君误国,进献谗言,小儿不敢夜啼,百姓未敢低语,堪称恶贯满盈,是人尽弹劾的一位响当当奸佞。
这么个巧登天的奴才居然与当今骠骑将军是旧识,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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