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答(1/2)
“你的名字?”
“……小僧善行。”
幽暗阒静的房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低沉的应答声。
询问的人似乎是不屑地哼笑了一下, 将“善行”两个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咀嚼了一番, 很不客气地嘲讽道:“那给你起法号的师傅可真是瞎了眼。”
被讽刺了一句的男人垂着眼睛, 对于对方的评价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盘腿坐在脏兮兮的仓库角落,双手被死死缚在身后,身上五花大绑着几条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可疑皮带,原本就显得粗糙廉价的袈裟现在更是破破烂烂, 上面沾满了脏污腥臭的液体。
他抬起眼睛一脸平静地看了看面前坐在椅子上的黑发青年, 低声诵了句佛号。
阴暗的仓库里或站或坐着十几名付丧神, 披着白色布料的山姥切国广抱着本体刀倚靠在门口,乱藤四郎发泄了一通之后就没再说话, 神情落寞,却怎么也不肯走,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狭窄的窗户投下的光线里, 粟田口的其他短刀们和他坐在一起,身材高大挺拔的几振太刀则隐隐站成半圆形,将坐在椅子上的神宫寺泉环绕在中心。
神宫寺泉捏着一期一振之前给他的手帕,认真仔细地擦拭着指缝间的血污,对于善行的视线视若无睹。
善行自从被神宫寺泉甩出的脑袋扑了一脸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半神游的状态,似乎是认识到了自己很难逃出一个恢复了战力的本丸, 于是毫不反抗地任他们将他抓住绑了个结实。
神宫寺泉擦干净手, 将一团脏污的手帕叠成一个小方块, 捏在手心里,轻声问身边的骨喰:“一期在哪里?”
银白短发的少年有着一双清澈的紫色瞳孔,眉目清秀,沉默寡言,听见审神者问的话,不由迟疑了两秒,才回答:“一期哥……在锻刀室。”
神宫寺泉捏着手帕的手僵硬了一瞬。
骨喰藤四郎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紫色,和药研的瞳色非常相似,这一对兄弟的瞳孔都是紫色的,但是骨喰的瞳色更浅一点,像是紫色的透明宝石,剔透明亮;而药研的眼睛更为深冷一点,有种坚硬的刀锋般的质感,比起宝石,他的眼睛更像是紫石英,不一定昂贵,但深沉璀璨如暗星。
神宫寺泉往日是绝对不会分不清楚这两个付丧神的,但是在这一刻,当他看着骨喰坦荡明亮的眼睛时,竟然有种药研在注视他的感觉。
药研……
骨喰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失神,和药研一样心思细腻敏感的付丧神垂下眼睛,刻意地移开视线,避开了神宫寺泉的注视。
神宫寺泉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们……是在锻刀室……”
他虽然能感知到药研他们消逝了,但他并不能感知到他们是在哪里、以什么方式死去的。
骨喰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没头没尾地补充了一句:“锻刀炉。”
神宫寺泉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了凝固的寒冰,他转向善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们是个什么组织?在计划什么?有多少人?具体怎么运作的?——所有事情,我都要知道。”
善行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仿佛还在斟酌什么。
仓库的大门忽然被拉开,柔和的光线里,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逆光站着,在飞舞的尘埃里,像是盛开了一朵佛前的莲花。
门很快被关上,走进来的付丧神微微低着头,将下颌隐藏在立起的衣领中,紧闭的双眼眼尾一抹浅淡妖异的红,长发逶迤至地,像是披散了一地燃成灰烬的霜雪。
数珠丸恒次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如莲花花瓣在湖面浮动游漾,他在离神宫寺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闭着双眸道:“石切丸殿和太郎殿正在锻刀室陪伴一期殿,髭切殿请您注意身体,不要在阴冷的仓库待太久。”
天上的佛陀莲花忽然落入了红尘沾染了人气,一直不言不语的善行忽然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数珠丸,眼神里都是看到了不能理解的事物的茫然:“——为什么?”
他急着出声,甚至呛到了自己,半截话被堵在了胸口没说出来。
数珠丸察觉到他在和自己说话,虽然很不解,还是很有耐心地侧过头,轻轻蹙起眉:“您说什么?”
长久浸染在青灯佛香中的太刀就是面对敌人,也保持着一分高远端庄的气度,坚持用着敬语。
善行顿了两秒,好像踌躇了一下,随即将那些薄弱无谓的坚持丢到了一边:“为什么,跟随一个人类?你们是神明,不是应该高高在上——不,你钻研佛法,更应该理解,你怎么能在有了信仰的同时,又背弃它?”
数珠丸沉思了半晌,嘴角微微挑了一点起来:“这个啊,虽然我见识浅薄,但是也能对此略作薄见,不过在此之前,您是否忘记回答我的主君的问题了呢?”
善行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好像没想到数珠丸会这么狡猾,在原地僵滞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扭头冷冷问神宫寺泉:“你想问什么?”
神宫寺泉不介意他此刻分外冷硬的态度,好脾气地重复:“你所知道的一切。”
“一切,”善行将这个词语在嘴里来回翻动了几遍,冷笑一声,“人总是这么贪婪。”
不冷不热地嘲讽了一句之后,他一点都没有停顿地说了起来,简直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通通抖搂出来:“我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名字,上头估计也没有起什么名字,私底下,我们也只是随意地称呼自己为溯行军——对,和那个溯行军一样。”
“组织模仿的是西方的议会模式,没有议长,一切事宜由十一人议会共同决定,主要目的就是研究付丧神的存在模式并掌控他们,目前的进度是能够掌握时间溯行军并破解时政多数的科技成果。”
他讲的飞快,刻意把内容讲的简练深奥,停了一下,他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得可笑,于是平心静气地解释道:“在时政建立之初,对于面对溯行军的态度,时政上层就有过分歧,是视对方为仇敌不死不休,还是有余地的进行合作共赢?这样的矛盾在初期并没有显露出来,但是等时政逐渐稳固,势力开始稳步扩展后,这样的矛盾就慢慢变得尖锐起来。”
“在各种明里暗里的争斗下,初代审神者,分别以‘郁金花’和‘红鹤’为首,分成了两派,这样的争斗,在延续了近十年后,以‘郁金花’全本丸被溯行军定位,本人战死结束。‘郁金花’一派的审神者,大多在相近几年中战死或失踪。不过随着加入时政的审神者逐渐增加,时政最后确立的方针还是秉持了‘郁金花’的思想。”
神宫寺泉在听见“郁金花”这个代号后就全身紧绷,他将这个代号重复念了两遍,深深记在了心里。
“那‘红鹤’呢?”骨喰发现了其中有所缺漏的地方。
善行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没有隐瞒:“他失踪了。”
骨喰皱眉:“失踪了?”
“是的,失踪了,在时政的记录上,‘红鹤’失踪于‘郁金花’战死后半年,他是在战场上失踪的,那时时政刚刚起步,定位技术忽然出现了漏洞,使红鹤无法定位到本丸,成了时空遗落者,无法被寻回,时政记录上,他被记为战死。”
神宫寺泉摩挲着手里质地光滑的手帕:“除了时政的记录之外,有与之相关的消息吗?”
善行坦然道:“有。在同一时期,‘溯行军’成立了,议会中一名组织者常戴的面具上有红色的鹤的花纹,因此我们私下里也叫他‘红鹤’。”
“面具……”神宫寺泉却没有在意他说的其他话,而是捕捉到了其中的某个词语。
他想起了和髭切在废弃战场上遇见白石时,对方脸上佩戴的那只古怪面具。
像是一张艺术化夸张化的能面,漆黑的底色,眼睛部分涂抹出狭长的空白,一路拉到面具边缘,做出了弯曲和蔼到夸张的笑眼,嘴唇则是狰狞的两对獠牙,整张面具都精神分裂似的,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