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禅寺玉莲逢友 清冷春梅赋雪清谈(1/2)
这年果真是多事之秋,本该盛大庆祝的潘夫人四十岁生辰也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在生辰的前一日发生山水之事也实属晦气,再后来处理后事,安慰山水母亲,继而再劝慰南家公子,等这事事料理清楚后,春节都过去了,除夕更是草率无比,潘夫人在感叹今年开头难之时想起山水的娘在除夕前夕失了女儿,更觉其可怜,转而又心怀愧疚,便想唤上一个丫头,一同去外边儿转转,再去汉阳府的归元寺求个平安。刚想唤出山水的名字又想到她早已不再,心中又是一阵钝痛,也是该换个丫头贴身服侍了,总惦记着山水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从散仙居里的众多丫头里又找来一个较为机灵的姑娘,名叫雨霏,这孩子也是家里坎坷,无奈之下才被卖至潘府,然其父母许是有些文化,甚爱《岳阳楼记》里的一句话: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大概是觉着这描绘出的场面十分磅礴,恢弘,故而给这孩子取了这名儿,唤作雨霏,然家中实在太过于艰难,不得已在雨霏很小的时候卖给了潘府,久而久之也忘记了这姑娘究竟是姓什么了。
雨霏和山水是两种姑娘,山水不爱言语,举手投足均有几分高贵和冷傲,而雨霏活脱,整日里生机得很,潘夫人选做雨霏的缘故也是如此,希望她可以带来些笑声与趣事儿,虽说雨霏跳脱是一回事儿,她也明事理,有些内阁里的小事儿处理起来有着她的一套方法,既不得罪旁人也可讨主子们的欢心。雨霏被潘夫人唤来做贴身丫头的时候作大惊失色状,连忙和潘夫人推脱到自己能力不足,不足以顶替山水的位置。然潘夫人却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点了点雨霏的脑袋,说道:“你呀,就怪机灵,自山水去了后内阁里哪个姑娘不知道你就是我的贴身丫头了?”
雨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笑道:“太太,您就莫要再打笑我了,不过是万事接的莫要太盈,方显中通人和之道,雨霏从今往后还要跟着太太,怎敢将自己吹的太高,莫不是还是祈望和太太针锋相对?”
潘夫人愣了愣,转而笑道:“所以是说你灵醒了。我瞧着今日阳光正好,天儿也挺不错的,你同我一道去归元寺看看罢。”
雨霏应着,便下去吩咐人备马车。一路颠簸,又乘船渡江,终是在午后抵达了汉阳府的归元寺。那寺庙的面积大的很,香火味,诵经声连绵不断,此起彼伏,时而传来些许隐约的敲钟声,寺庙里宁静致远,肃穆庄严。潘夫人在归元寺的正门口便下了马车,以示虔诚,雨霏搀扶着潘夫人,沿着蓝色基调的拱门一直往里走,时而碰上些身着素衣的和尚,双手合十行礼,潘夫人也依次行礼回去,直到走至一处偏角处,老槐树长得很高很大,即便不是夏日也形成一片阴影处,一位年轻的女子身着艾靛色的素衣,坐在老槐树下的椅子上握着佛珠默念着,闭着眼,整个人一股清明之感。
接着微弱的阳光,潘夫人观其样貌,竟是难得的清秀,出奇的是这位尼姑尚未剃度,长发束成一个长辫子垂在身后,头上戴着僧帽,一片宁静祥和之态。然潘夫人总觉着这位尼姑好生面熟呢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潘夫人走近她,弯下身子,轻声问道:“施主好生面善,我们可曾见过?”
那小尼姑缓缓地睁开双眼,稀疏的阳光穿过其微颤的睫毛,转而洒在其白皙的脸庞,她停止了默念着的经文,回答道:“有情轮回,生于六道,如车轮之无始终。善哉,施主切莫多言,然有违天道。”
潘夫人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不过是问个姓名为何就有违天道了,她也不甚高兴,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回到雨霏身边后,潘夫人问道:“你可曾觉着那位小尼姑有些面熟?”
雨霏回头看着仍在坐在老槐树下念着经的尼姑,一个鲜活的身影慢慢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不禁便说了出来:“有些面熟,可是清漪姑娘?”
“清漪?”潘夫人沉吟,潘府实在太多丫头了,她只记得个别而已:“是哪位丫头?”
雨霏跟在潘夫人后半步,答着:“就是先前跟在采苓姑娘身边的那位。后来不知怎么着,二姑娘身边便换了一个丫头服侍,变成如今的清婉姑娘了。”
潘夫人点点头,说道:“兰芷院里的事儿我们也不甚了解,只是这么好一丫头怎么就出家到归元寺里来了。”
二人一并走过放生池,看过池子里左右游动的红花鲤鱼,继而就来到了天王殿,那是供奉即将成佛的弥勒菩萨,左右两边是四大天王,而后方是韦陀,天王殿左边儿是鼓楼,而右边为东边,故而自然是钟楼,有一两个小沙弥在钟楼旁扫着落叶,过了天王殿便是大雄宝殿,一排排的和尚盘坐在蒲团上,握着佛珠敲着木鱼念经诵读,和尚们见着有人来了也不起身,仍是自顾自地做着尚未完成的事情,大雄宝殿里供奉着三世佛,两侧是十八罗汉,三世佛后边儿是十八罗汉,潘夫人找了一块儿空余的蒲团,跪下,虔诚的双手合十,磕着头。
等潘夫人磕完头欲起身时,又看见不远处也有一位老妇人在跪拜披萨,而那位妇人的身影却又是惊人的熟悉,只是仿佛比记忆里更佝偻了一些罢。雨霏扶着潘夫人走过去,站在那位妇人身后,待妇人站起身转身过来时,潘夫人不禁热泪盈眶,这妇人穿的颇为讲究,发髻打理的一尘不染,只是白发交杂在黑发里若隐若现,和愈发佝偻的背影,潘夫人就快要认不出她了。
那老妇人看见一直凝视着她的潘夫人也细细地打量起她来,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道:“可是玉莲?”
潘夫人愈加的激动,潸然泪下,握着老妇人的手,说道:“肖婶子,我是玉莲,这么久了,您去哪里了?为何哪里都打听不到您的消息?”
老妇人也感动得落泪,好一会儿都说不出来话,万千话语到头来只剩下一番问候:“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黎玉莲掺着老妇人走出了大雄宝殿,说道:“甚好甚好,肖婶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感慨道:“一年不如一年,一日不如一日。这裁缝出身啊,往后怕是更凄凉。”
黎玉莲心底一凉:“此话何解?”
老妇人一面走着一面娓娓道来:“这些年,我跟着岩儿一并去江浙一带去了,他在那块镇子里开了个成衣纺,我在里边儿做裁缝,终归是做了那么多年裁缝,有了些手艺,便也用上了,起先几年,这成衣纺风生水起的,而后,便一日不如一日,听着像是朝廷上让把黄金白银往其他些方面去了,这成衣,绣补之类的铺子越发的不体面,前些日子才回来武昌府,找着松儿,便在这儿小住一阵,听闻着这边纺织产业亦是萧条惨淡,后来又听说武昌府这儿生了好些大事儿,这不,就来归元寺求求平安了。”
黎玉莲听在耳里,明在心里,这些日子武昌府生的事儿她哪一件不清楚,约是件件与潘府相关,明里的肖婶知道,暗地里的也只有潘府里的人知道,这多事之秋,故而玉莲才来拜拜佛祖。谁道肖婶又说道:“还有一事,定是与你有关的,只是这刚过年不久,说了怕晦气,不说又怕你不知,儿时我便是看着你长大的,肖婶也不怕得罪人,便说与你听。”
黎玉莲颔首,恭敬答道:“肖婶您说便是。”
老妇人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说着:“前些日子啊,你们潘府的亲家王府的夫人去我家松儿那儿做了两套衣裳,尺码是她给我们的,一个我估摸着是她自己的尺码,另一个稍大,我瞧着就是王老爷的尺码了。”肖婶停下了并不言语,仿佛刻意给潘夫人猜着下文似的。
黎玉莲不以为意道:“不过做套成衣罢了,许是为了开年呢。”
肖婶摇了摇头,瞪大了眼睛,轻声说:“是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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