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2）

跑了出来，傅君笑才想起，偌大的京城，竟连落脚之处也没有。他身无分文，仅仅穿着傅嘉尔给他换上的一件薄薄的单衣，连一个可以典当的挂饰也没有。身上原先的钱早就不见了，他最值钱的十片金叶子，还藏在卿府的下人房里，卿家的东西，终归也是在卿家，说来可笑。

只能先回去，可是这么一来，他要如何面对卿焰。他不知道怎么跟卿焰解释，也不知道怎么叫她继续等下去，本来信心满满要考取功名，却在一夕之间开始迷茫。

天色渐渐暗下，灯火辉煌，显得街上的孤影更加落寞，犹如在繁华之中游荡的魂魄，没有归处。

卿府坐落的街道，比往日还要明亮，高高的围墙拦不住丝竹歌舞之声，夜色寂寥也无法掩盖灯火热闹。

傅君笑停在围墙旁边，心头一震，今日，正好是卿焰的生辰，她的生辰在中秋之后，正好赶上月圆时节，所以每年都会大办，连同庆祝中秋一起。来到京城，规模有增无减，卿老爷财大气粗，里面此刻定是宾客满座。

他现在去，只会扫兴。他消失几日，不会有人关心，就算是他此次不幸身死，只怕这宴会该怎么办还是会怎么办，卿焰会精心打扮，带着淡淡的微笑与众人一同饮酒听戏。

如此想来，心底一片凄凉。

傅君笑从后门溜进去，人们基本上都在前厅做事，下人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掀开被子躺进去，把头蒙上，肩膀一抖一抖的，两行泪水自眼角溢出，啜泣声飘出鼻腔，这是怎么了啊？

也许是这几日过得太过压抑，也许是傅嘉尔几句话，也许是骗自己的谎话编不下去了，也许是信念崩塌执念涣散……

他不甘心，坐起来擦干眼泪，往热闹的地方走去，哪怕是见卿焰一眼也行。

转了个弯，他跑得急，直撞上了一个人。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时清见那人低着头，畏畏缩缩一看就不像主子，待那人出声道歉时，她惊道：“傅公子？你怎么在这，你这急着往哪里去啊？”

傅君笑见撞到的人是时清，稍微放松了些，道：“我想见小姐。”

时清冷笑了两声，怪声怪气问道：“你就这样？现在跑到前面去见小姐？外面那么多名门公子，千金小姐，你这样出去，不把小姐气死才怪。”她心里估摸着小姐对这位傅公子应该有点意思，不过就那么朦胧暧昧又不明了，所以她还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傅君笑自然知道不妥，可是，若是今日卿老爷看见合适的人选，把卿焰许配出去了可怎么办，他道：“时清，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吧。”

“唉。”时清把手里的托盘塞到他手里，“那你去前面送酒把，切记莫要出错，否则……”

“我知道了。”

时清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这么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危险咯。她笑了笑，正乐得清闲，朝着草木深处，一处未点灯的漆黑亭子跑去。

傅君笑端着托盘出现在宴席之上，他没去倒酒，只是四处寻找卿焰的身影。不用怎么找，众星捧月的，自然就是。

他呆呆看着卿焰抚琴，聆听美妙的歌声，仿佛被拉回过去的时光，那道青石砖砌的矮墙。他在这头弹琴，卿焰在那头唱歌，琴声与歌声相和，两颗心在这一刻无限贴近，胜过夜色，胜过月光，胜过世间一切美景。弹到月亮从这头跨过围墙，跑到那头，就好像带着他寄出的相思，送给那头的心上人。

“喂，倒杯酒。”

……

“你听见没有，我说倒酒。”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没站稳，晃了几下，目光总算落到了那人身上。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肚子被腰带勒成两段挺着，满面戾气，看上去很不好相与。

“你还要我再说第三遍吗？倒酒！”那人声音洪亮，一嗓子吼来，无数目光聚集到这里。

当然，也有傅君笑最不想要的卿焰的目光，这种丢人的场面，他不想卿焰看到，他希望卿焰对他的印象，停留在，月下抚琴的翩翩公子。而不是，被人欺凌的家丁。

卿焰的目光对于此刻的傅君笑来说，像烈火一般，能将他灼伤，烧得体无完肤。他端起酒壶的手有一点颤抖，艰难地挪向胖公子小小的杯口，有他那只肥硕的手衬托，杯口居然看着像真眼，傅君笑真怀疑自己对不准。

倾倒酒壶，胖公子忽然收回手，酒水落下一条白线，浇在胖公子的鞋子上。傅君笑连忙扶正酒壶，可已经晚了。大家看了一会儿，不过是一个公子不顺心，稍稍为难一下一个下人，没什么好看的，他们听戏的继续听戏，猜谜的继续猜谜。

这对傅君笑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不必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不过，卿焰的目光始终在这里。傅君笑看着她的眼睛，他居然想着，这时候卿焰会不会朝他走来，告诉胖公子这是一个误会呢。他可以此刻眨眨眼努努嘴向卿焰求救，卿焰肯定会帮他的。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因为，如果卿焰愿意的话，自然会做，他不想逼卿焰做什么，也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卿焰为他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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