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开端,何日伊归来(下)(1/2)
若然从小就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下练过书法,但无奈悟性实在不够,怎么写都还是那个水平,总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瞎划拉,还自鸣得意,美其名曰狂放不羁。很多人说写字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的,但如果看到若然的字再看他的人,就会发现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碳水化合物,不会只有单纯的一面,字如其人描述得也并不完全准确。
因为若然实在不是学书法那块料,后来也就扔下了。但这短暂的经历却让他懂得欣赏那些各有风格的字体,尤其是颜体,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虽然身不能至,但心极其向往之。没想到一个破店却能有这么一块不相称的东西,若然觉得这家店一定很有意思。
推门进去之后,店内完全可以用另有洞天来形容,虽然并不准确,但也是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店内空间很大,干净而有条理,整个屋子从中间被分成了两个区域。左边是排列整齐的书架,中间有供人阅读的书桌,书架上没有任何分类的标签,各种不规则的摆放把书架撑得满满当当。店内的右边架子上摆满了各式的碟片和录音带,整个布局杂而不乱。屋子里正放着放了一首很安静的情歌,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看到这个眼睛充满好奇进门就开始四下打量的少年,一个看上去像是老板的男人向他走了过来,头发长得遮住了眼睛,看上去油油的,像是好久没洗过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刻意地迎他,只是递了张纸条给若然,嘴上一张一闭,“关于这个店的都在上面,自己随意。”说完话就从身边飘过去了。纸条上写着,店内不售教学用书及参考书,其余所有陈列的书籍可租可买,不租也不买也可以免费不限时地随意翻阅,柜台前提供咖啡、饮料和水,看客随意,但请保持安静。
若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在这个小城市,若然还从来没看过一家这么有个性的书店,完全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倒有点像一些颓废作家或者画家弄出来的地方。尤其是这里从来不卖教辅书的举动,以若然当时的年纪都知道教辅书比其他书挣得多,老板那个年纪的人会不知道。这家店有太多的地方值得人想去一探究竟,若然在书架前找了一圈,翻到了一本《格列佛游记》,环顾四周,其他人都很自觉地保持安静,静静地进门,静静地找书,静静地看书,静静地离开,一切看起来都显得那么和谐而美好,仿佛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
翻着那本充满奇异历险的传奇,配上如此引人好奇的书店,不禁令若然打心底感到舒心。不知觉地待了三个小时,如果不是那个因为翻到张雨生的精选专辑而激动地把手里的饮料全部弄洒的眼镜男,根本不会意识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5的位置,也才发现自己还没去找beyond的专辑,于是若然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走到另一边去翻找,翻了好一阵,终于在《之乎者也》的下面找到了那张最优十六首的精选专辑,对着卡带封皮上的四个人感叹,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大佑身边处,两个不同的音乐领域,但却各自牛逼。
那天回家之后的若然一直在想这家书店,心不在焉地连他妈妈特意给他做的锅包肉都没吃几口,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以前只要锅包肉在前,天王老子的事若然都得让他排队候着。有一次梓宁考试弄了个60多分回来,她妈骂她骂得重了点,梓宁哭着跑到若然家嚷嚷着要找他一起离家出走,看到气鼓鼓的梓宁,正把一大块锅包肉往嘴里送的的若然连瞅都没瞅她一眼,头都不抬地学着周星驰的语气和夹生得粤语淡定地说了句:冇心急,坐下来,吃块锅包肉先。弄得鼻涕眼泪在脸上纠缠的梓宁随手抄起手边的扫帚就往若然身上招呼,命中目标后还不解气,跑到桌前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把锅包肉全部消灭,弄得若然的妈妈在旁边哭笑不得。
今天居然连锅包肉都不能召唤出若然七宗罪之一的饕餮本性,若然得妈妈都要被吓死了,连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然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事,他妈妈还以为他是在为课业太重担心上火,紧着说考得怎么样都没事,只要咱努力了就行,若然应付地点着头,扒拉了最后一口饭说,我先回房间复习了。留下了满脸狐疑表情的妈妈坐在饭桌前百思不得其解。
若然之后又去了那家书店几次,时不时地还跟老板说两句话,但老板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让若然对自己的疑问始终没好意思问出口,只能偶尔从其他人的八卦中得知,说他曾经上学的时候学习好,足球踢得也好,班上好多女生都给他写过情书,但他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回应过。后来上了高中,跟一个女孩好了,那个女孩是他的初中同学,长得好,学习成绩也好,但之前的关系很一般,后来却出人意料地好上了,而且好了很长时间,还上了同一所大学,后来怎么样就没人知道了,再后来就是现在看到的这家“何日伊归来”了,若然听到这个并不一定真实的故事心底不禁唏嘘了一下,觉得老板一定是那种有着很多故事的男人,之所以会这么想,完全是因为电视剧里总会这么演,而且老板确实很像那种有故事的人。
这段时间每逢周末若然都会自己来到这待上一小天,时间很快就到了期中考试前的一个周日下午,若然还是选择来到了这里,人很少,因为常光顾的大多都是学生,考试又近在眼前,寥寥的几个人让这里一下显得冷寂了许多。若然坐在书桌旁翻完了《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最后一页,幻想破灭一切成空的结局让他也觉得心里憋屈得想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同时也在想如何跟那个奇怪的老板一解心中的好奇。
若然犹豫了好久,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在纠结的当口,听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跟老板轻声的交谈,若然寻声望了过去,是成好!成好也在这!而且跟他有着同样的疑问!若然像发现宝藏般惊喜,听着她在问老板关于这个店的好奇,他的眼睛跃过书架搜寻着那个只需一个微笑就能让他的世界明媚光亮的身影,T恤牛仔裤运动鞋,娇小而有活力,他想把这份美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永远不忘记。
然而老板的回答让他抽离了短暂的沉醉,他对成好说:“教辅书在离开学校之后就是一堆废纸,那玩意并不能决定你的未来,而其他书也许会在某个时候改变某个人的人生轨迹。”
成好微微点了下头,一种疑问被释的感觉,接着又问道:难道您这样不限时地经营而且免费,不担心亏本吗?”
“还好吧,亏倒不至于,毕竟卡带碟片什么的卖得还很好,音乐比文字更容易激发人的情绪,也比文字赚钱,而且这里是我自己的地方,没有租金的负担,我也不指望靠这挣大钱,不过…”老板眉头紧蹙了一下,又接着说:“我感觉可能过几年这个店就没了。”说着一股隐隐的忧愁攀上了那张略显沧桑的脸,成好本来已经释疑的表情又打上了一个问号,“网络将来可能会取代现在。”老板总结道。至于那边,老板指了指书架的方向,“我记得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很想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可以自在地看些自己想看的书,不用为了去应付考试,就像你们在我这一样,舒服安静地待着,哪怕一会就好,不过我没见到过。所以后来我就开了这家店,一个本来也没打算挣钱的店。”说到这,老板自嘲地笑了一下。
听完老板的话成好显得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虽然我听懂了你的话,但还是没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谢谢你解开我的疑问。”老板对着她笑了一下,“啊,对了,这个店的名字是…有什么意思吗?”已经站起来转身要走的她又转回来问。
老板的面色一下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变得十分阴郁,双手死死地抵住桌边,好像不这样就会倒下去,嘴里呢喃着:我…在等一个人,一个…也许不会再回来的人。”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坐了下来,那双被长发遮到的眼睛无神地凹了下去。
看到老板这样,成好知道不好再问,愧疚地跟老板说了声对不起,坐到了旁边,心里却一直在反复地回想刚才老板说的话,若然在不远处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虽然若然才上初一,但他的敏感和感性则远不止于这样的年纪,对待朦胧般的感情,尽管还不甚明白,但在上小学就开始偷偷喜欢成好的这段时间也尝过个中滋味,她的喜或悲,可以让他的世界掀起轩然大波。
他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成好,也许是从学前班分到一年级的时候,只要每天能有机会看到她,连晚上睡觉嘴上都是笑着的,如果看不到她就像丢了魂一样,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浑浑噩噩地度过一整天。他不陌生老板刚才的反应,电视剧里无数次地上演过相同的剧情,大概会是曾经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因为老板做的一些事情最后让这个故事没有个好的结局。想的更多的则是成好,想她会不会听到之后跟自己有同样的感觉,会不会觉得自己也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就是和自己…
想到这,若然站起来轻轻地走到书架边上,去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成好,成好正捧着一本张爱玲的《半生缘》静静地看着,若然在心里发誓要去学画画,好能描绘出那张恬静美好得脸,他想把她的瞬间永远留住,就算以后不会再有欣赏的机会,也不会忘记最初带给他那份青春的悸动。他总是这样的悲观,在开始的时候就想到了结束,在经历的时候就想到了放弃,在拥有的时候就想着失去,总是在担心想象中的未知变数,从而患得患失,在这个年纪多了不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份敏感,想着那些同龄人根本想都想不到的顾虑,对他来说,这算是幸或是不幸?
若然想走过去和成好打个招呼,可打过招呼之后又该和她说些什么呢?若然最终也没有过去。回家之后,若然没吃晚饭,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个晚上没出屋,不断地想着今天老板跟成好说的话,然后在天亮的时候睡去,在不得不去上学的时候醒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算得上的失眠。
第二天一大早升旗,站在后面的若然无意去听老师拼命激励同学的豪迈和那个月考第一如何铿锵有力地讲什么是积极进取,如何能快速地提高成绩,如何为学校争光,俗套催眠一样的官腔话使得自己一直在打哈欠,以至于在队列中来回巡视的“楠加法师”不止一次地冲他投去恶狠狠的“杀人”眼神。若然的脑袋想起了警报,孔老夫子早就说过,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说不定会在回班之后让自己当着全班同学表演哈欠的连打表演,得罪女人可不是开玩笑的,弓着的背终于在经过了快速的思想斗争后慢慢地挺直,在升旗结束之前都在再也没弯过。
上课的时候又想起周天在音像店的事,眼睛又转到了成好的方向,看见她仿佛没受一点昨天在音像店的影响反而聚精会神地听讲,不免有一点的失望。虽然此种剧情已经被电视剧演到俗套,但真正在生活中看到像音像店老板这样的人还是有一点的惊讶,若然不敢相信成好竟没有丝毫的触动,起码表面上看不到有任何的异样。直到中午休息,若然远远地看到梓宁和成好在操场边上的小树林里低声的交谈着,从梓宁疑问和略显讶异的表情中可以推断成好在跟她叙述昨天的事情,直到上课铃响,两人还在意犹未尽地边走边谈,原来昨天对成好来讲不是没有一点触动的,若然在后边看着她俩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里,心里念叨着。
整个这一周所有人都在为期中考试忙活着,老师学生中午都很少回家吃饭,中午放学后就赶紧吃饭,然后回班级,老师会领着复习。在某种程度上,期中比期末更让人紧张,因为这涉及到家长会。成绩出来后一般周末就会召开家长会,考得好的自然父母脸上也有光,回家之后就公主王子的好吃好喝,没考好的家长巴不得马上开完走人,回家对着熊孩子皮鞭沾凉水,口中还得念念有词:你就不能争口气,你看看X家的XXX,就不能跟人家多学着点!想想这两种境遇,若然似乎就有了无穷的动力想要把试考好以免“万劫不复”。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中午放弃了回家,好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分数能看起来“赏心悦目”一些。若然他们几个也不例外,在几人中,焾峥是最不用担心的一个,因为他的成绩一直都是稳定的让人想去揍他一顿。
焾峥跟季里和若然都不太一样,季里在班里是那种特别活泼好运动的人,天天都处在精神亢奋中,拉着班上那几个跟他一样对足球志同道合的同学天天在操场上“叱咤风云”,若然则对事事都一副不太关心的样子,关系一般就完全可以总结他跟其他人的相处,梓宁跟季里的性格最像,虽然班级里没有任何的官职,但什么事都能插上话、伸上手,弄得班长李琳像个摆设似的,什么事到最后都仰仗她。而焾峥则是以一个好学生的姿态出现在老师的表扬里、课堂的提问里、试卷的分数里,同时在班级里人缘也很好,学习成绩一直在前十之内,长得也很讨喜,一看就是那种招老师得意的乖乖仔。事实也的确如此,班任有事没事都找他,上课回答好了大加夸奖,没回答好就继续勉励。总之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滋润“得让其他同学眼红,而和同学之间除了若然和季里,更多的是和好学生在一起没事探讨探讨问题,时间久了关系也就近了,而成好也在这群人当中,焾峥在跟若然和季里的“竞争”中算是占得了先机。这种竞争的范围遍布跟成好有关的各个领域,比如谁今天跟她说的话多,跟她同屏出现的次数多等等诸如此类的无聊比拼中,虽然这种竞争只存在少年的臆想里,但雄性天生的荷尔蒙属性决定了此种无聊会一直继续并发扬光大着。
虽然若然学习成绩不比焾峥差多少,可是身上总感觉少了点好学生的那种气息,跟班上的那些人并没有像焾峥那样“过从甚密”,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触成好,只有梓宁拉着她的时候,才会和成好有些接触。跟所谓的坏学生也不是一群人,在他眼里,不屑于成绩上游的酸臭迂腐,更鄙视下边的扯皮捣蛋,当然这话他从来没说出口过,对任何人,他还不想成为班级里没人理的“独行侠”。
在复习最紧的最后一周,每天中午焾峥都会假借探讨问题之名和成好后座的同学换座位,以谋求与成好近距离的接触,看见焾峥跟成好的关系“一日千里”,每次还都装作正常自然的表情看着自己然后回到座位上,若然有几次真的想对这个人除之而后快,但《刑事诉讼法》这五个字在脑海中浮现之后便使得自己能够平静下来。片刻之后就会感叹自己为什么不能这样,最后陷入深深的纠结和自责之中,发誓下次也要像焾峥一样,就算不能跟成好走得多近,但至少也能对焾峥的“不法行为”起到监视甚至狙击的作用,但每一次无比坚定地走到成好边上的时候,就会稍稍停顿,然后径直地往教室门外走去,出了门口再狠狠咒骂自己的没用,如此这般,周而复始。还好有一个只属于他和她的秘密,关于那家“何日伊归来”,虽然她并不知道和他还有这样的一个秘密,甚至算不得秘密。
因为对那个奇怪的老板的好奇没有得到最终的验证,使得这一个星期若然都在猜测和遐想中度过,有一句话说,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可怕的期中考试连考了三天终于画上句号,小小地扒了一层皮,又让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喊了多年的减负,在考试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出了考场,季里就开始跟若然和焾峥抱怨老师出的变态考题,一科比一科偏,估计这次在班级大榜得干出三十开外了,若然回以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说自己这次能在二十名里就不错了。
“你呢,焾峥,糊了吗?”季里摊了摊手问。
“我还行,没感觉有多偏。”焾峥淡定的回答。
“那岂不是就我自己没考好,得了,我现在就老实回家帮我妈干点活吧,省得家长会之后又是一顿狂风暴雨。”季里悻悻地往前走。
季里家开了个饭店,他爸妈两人白天黑天地忙活,根本没时间顾得上他,要钱就给,本身就贪玩不爱学习的他这下更加解放了,于是季里成为了最早接触游戏厅的一批人。周末的时候若然和焾峥经常跑到他家看碟打游戏,一玩就是一天,每次都是兴致未尽地离开,有时他妈妈在,不让季里玩,他就让若然和焾峥去求情,这招还真管用,每次不管是他俩谁说一准好使,至少在这件事上,学习好点还是占有一定优势的。看着那个幽怨远去的背影,若然和焾峥一脸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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